那些遥远的记忆

2022-02-27  本文已影响0人  瑀轩

三个陪护阿姨围在一起絮絮叨叨,刻意压低声音。其实我醒着 ,看她们小心的样子,干脆坐起来,才九点钟,我睡不着。

不睡了?李阿姨看我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大约觉得吵着我了。

太早了,我睡不着。我笑着说。

她们放下心来,声音大了一点点。都是一些家常小事,东街的衣服好,西街的煲仔饭好,谁家的孩子处了个对象,如何如何……她们围在病房窗下一个角落,中间摆着一些小吃,一起在吃夜宵。病房的灯已经熄了,隔壁床阿婆也没睡,坐在床侧,听得有滋有味,不时插一句话。壁灯散发出朦胧的光,看的不是很清楚,我打开床头灯,觉得几个人围在灯光昏暗的病房,絮絮叨叨,却也是莫名温暖的感觉。也想加入,不想睡了。

知道我不能吃东西,她们也不客气了。满房子是窸窸窣窣吃东西与很低谈话的声音。充斥着生活沉实的温暖。我插不上话,就静静的坐着听。

这朦胧的场景充满了熟悉的味道。

小时候,夏天特别热的时候,一家人在院子里铺张席子,或躺或坐大半夜的拉家常。躺在席子上,被太阳炙烤一天的地面是温热的,迟迟不见凉透。漫天都是星星,大人们围在一起聊天,声音也是隐约的,我根据课本一点浅薄的知识,找星座,但都是模棱两可的感觉。有时候也是听他们讲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夜里那些朦胧的谈话声似乎有一定的催眠作用,现在想起还觉得那样的夜晚特别美好。

还记得小时候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准备几个菜,端到奶奶的房间,我爸弟兄四个,他最小。大人们围在一起吃年夜饭,聊天,小孩子跑来跑去玩,讨压岁钱。空气中飘着喜悦与温暖的气息。奶奶特别节约,平时灯泡15瓦,四十瓦的从来不用。就那样简简单单的一个灯泡,牵着电线挂在墙上的一根钉子上。只能照到局部大的地方。过年人多,再互相遮挡影影绰绰几下,我站在最外围,就跟现在这病房的感觉差不多了。那时候有些人家还没通电,就那15瓦的光亮还是幸福的奢望呢。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那已是许多年的事情了。

阿姨们继续聊,我思绪飘得更远了。

小学读书的时候,因为我们到校早,学校电灯都还没开,便会准备一些蜡烛。但是很多时候并不是整根的蜡烛,小小的空铁盒子,融了蜡油在里面,鸡蛋大的百雀羚面霜盒子的算是奢侈,硬币大的清凉油盒子也有。融化的蜡里面漂根棉线,早上火柴“嗤!”一划,小心点燃,豆大的光里,是我们青雉的脸。几乎全班同学都有的,真正用来读书的几乎没有,只是早操前照明几分钟,整理下东西,还隐含着一种乐趣与攀比。不管怎样,那黑暗中星星点点的光,那豆点光前一张张稚嫩的笑脸,是让人怀念的,是充满憧憬与希望的。这些是现在小孩子不能理解的别样温暖吧。

最为值得一提的是煤油灯。我家还没通电的时候一直用它。一个金属或玻璃瓶子,装上煤油,金属的瓶盖打个孔,吊一根长长的稍粗棉线,一直拖到瓶底,便是一个简易的煤油灯。晚上妈妈会点上灯照亮来做活计,一般时间不会太长,费煤油,那时候什么都得省着。妈妈在灯下做事情的时候我就躺在她旁边,她缝缝补补忙个不停,间或拿起剪刀,剪一下已经碳化灯芯,于是微弱的灯光瞬间便亮一下,比起李商隐西窗剪烛的浪漫诗意,生活更实诚朴素。我有时候玩她的小剪刀,小顶针,玩着玩着就睡着了。有时候醒来,看到豆大的光线下,她的侧影晕染着微光,散发着温柔的暖意,便更靠近她,依偎过去,继续睡。那时候很多家庭都没通电,大家都用煤油灯,不好的地方,若是晚上用的时间长,早上起来两个鼻孔黑黑的,毛巾捏着鼻子一擦,黑黑的两块油渍。当时大家都过这样艰苦的日子,也没觉得不正常。

阿姨们围在一起还在絮絮叨叨,隔壁房间陪护王阿姨也来了,带来几块点心,早上女儿送来的,你们都尝尝。她笑着说。李阿姨接过来,把油纸包打开放在中间的凳子上,王阿姨也坐下来,大家都不客气,一人拈起一块吃了起来。又絮絮叨叨了一阵子十点多才散了。

病房安静下来,却也突然空荡的感觉。我想起来下夜班时家里窗前温暖的灯光,想起胡同口夜深了依然为路人亮着那盏昏黄的守候灯,便觉得分外温暖。我们在感知中获得温暖,在生活中维护着那些温暖,珍惜那些我们一直珍爱的事物,这便是一直要努力做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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