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渴盼友情

为媜

我曾经把友情看得如同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格外珍惜。但在经历人世的沧桑后，我已看淡它，逐渐削减它在我生命中的比重。它存在与否，不再像以往那样是我要着力考量的对象。尤其在老公因病离世的这几年，我看清了人性的诸多面目后，难得的人间清醒。

老公以前是律师。他生前熟悉的一些所谓友人，其实是我的朋友。他生前，我们经常与这些朋友互动往来。大部分的友人几乎都向老公咨询过法律方面的事情，有的甚至还让老公免费亲自出打官司。这是我要求他的，凡是友人的法律咨询和请求，一律不能收费。但是在老公病逝后，这些朋友在我的世界销声匿迹。初始，内心比较受重创。因为曾经号称是最铁的朋友，也不再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我有一个自初中就开始交往的朋友，在老公生病时，我曾经暗示他，如果家里经济出现困难，能否向他借钱。他马上说，生意不好做，无法拿出钱来。我其实真不会向他借钱，只是想如果出现最艰难的境遇，可以有丰富的社会支持系统。但是他坚定地拒绝，让我感到有羞耻感。暗暗发誓，一生再难也不会再向他借钱。

有的友人在老公病逝后，常常教育指导我如何带孩子，批评我不该不顾经济条件还让孩子上课外辅导班，不该如此紧张孩子的安全。劈头盖脸，毫无共感之心，以一种优越感的姿态教我如何养育孩子。他们丝毫没有体谅到一个没有靠山和支持的女人带一个年幼8岁的孩子的内在恐惧和担心是什么。

患难见真情。一场灾难，使我的一些所谓的朋友都渐行渐远。起初，我内心真是无比痛苦，也难以接受朋友的行为。过去几年，真是无比艰辛的时光。我一下子掉入孤助无援的境地。但强烈的自尊心让我不会去质问对方或者求助对方。我一个人默默地承受起命运给与我的安排。前年工作时，我突发疾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半学期下来，我一个人行走在医院和家庭之间。一个人默默地去医院看病，输液、理疗。辛酸、抑郁、焦虑和失望的复杂心境交织在一起。这个期间，以前那些熟知的友人没有一个人问候我怎么样，因为彼此都失联。而以前有几个朋友几乎是常联系的。

我开始反思人生。以前买房时，都考虑尽量距离朋友离得近。但是离得近又如何呢？结果照样变得更加疏离和陌生。而现在，我的人生版图中，再也不会把这些所谓的朋友计划在内。因为我已经彻底地把他们从我的世界中抹去。我只考虑我自己的感受。

写出这些，并不是不再相信友情，而是不会再轻易地与他人做朋友。有时反到是不是朋友的人，不常联系的人，给到自己的温暖可能都会比所谓的朋友给到的更多。

想想我真可笑。我把友情看得太重。其实，每个人都首先是爱自己的。谁也不会把爱他人胜过爱自己。有利可图就成为朋友，如果从对方不再获得滋养只能远离，这也许就是人性。我错就错在把友情看得崇高。接纳不了里面掺杂世俗的东西。想想也能理解对方，一个病恹恹的中年女人，带着一个年幼的哈子，谁愿意长期接近这样的一个弱势群体呢？

如今的我，活得很坦然，我不轻易相信友情。与任何人都保持着距离。秉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态度，淡然地与人接触。不会去与人家起冲突，但也不会把心掏出来。因为心曾经是伤痕累累，好不容易凭着坚强的耐力修复好，不再想在关系中受到伤害。看清了人性，学会了如何更好地爱自己。友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不要太在乎。

最近常常想一件事：将来换房子时，一定要去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熟知的人，在那里静静地度过自己的一生。把身体保持健康，按照自己的心愿过好后半生。我不再把情感寄托给任何人，包括自己的亲人和儿子。狠狠地爱自己，在这一点上，绝不手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