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脖子柳树/杨光举
歪脖子柳树/杨光举
(首发于保康微信台)
春暖花开，空气清新怡人。昱鑫科技的夜，没有丝毫安静。刚下班的李雪梅，踏着皎洁的月光，来到那片熟悉的小沙场上，等待着下班的何川。
小沙场与何川上班的开料车间，也就一百米的样子，机器的轰鸣声，断断续续的传来，演奏着单调乏味的曲子。何川和李雪梅都是上一个对班，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十二个小时，八点到八点。何川的开料车间有白班和夜班，下班时少不了需要花几分钟时间做一下交接工作。而李雪梅是公司副总的文员，没有夜班，因此，也就没有什么工作需要交接，因而，每次都是李雪梅先到小沙场等何川。上班时微熹微露，现在已是披星戴月了。
不一会儿，风度翩翩的何川如约而至，满脸欢喜的凑了上去，只说了几句简单的客套话，就想直奔主题。也难怪，何川住的是公司的单身宿舍，八个人一间，四五十平米的空间拥挤不堪，偶尔转个身都免不了磕磕碰碰。李雪梅住的地方虽说是稍微宽敞一点，但里面也住着四五个女生，一下班就天南海北的侃大山，叽叽喳喳闹得不亦乐乎，这里，也不是何川和李雪梅的酝酿爱情之地。
何川拉着李雪梅的手，来到沙场边的那棵歪脖子柳树下。柳树自生于小沙场，由于根基不牢，加上建公司平沙场时挖机不断的碰碰撞撞，建筑工人休息时多次在树干上靠背，使得一棵粗壮的柳树有点歪歪扭扭，歪脖子柳树因此而得名。李雪梅眯着眼睛靠在歪脖子柳树上，等待着狂风暴雨的洗礼，以此让自己的精神得到一点点安慰。排行老二的李雪梅姊妹三个，姐妹俩都抱上了娃娃儿，不管咋滴，她也想寻找一些快乐，以抚慰自己空虚的心灵。
何川熟练的掀开李雪梅的门帘，简单的前奏之后，便借着皎洁的月光，迅速深入基层。没有一丝半点的造作，李雪梅很陶醉。近处，风吹着初露端倪的柳丝，左右摇曳；远处，是断断续续的机器轰鸣声。伴随着节奏，何川和李雪梅都很配合，很投入。
几天来，李雪梅老是觉得身体不舒服，吃不下饭，时不时地还想呕吐，想吃酸东西。何川默默无语，心里暗暗高兴。按照惯例，试婚完毕，就应该进入下一个流程了，也好让家里久久期盼着抱孙子的老妈不再为他的婚事操心着急。想到这里，何川的心里乐开了花。
岁月荏苒，星转斗移，何川和李雪梅开始谈婚论嫁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磨合，感情日渐深厚，结婚生子也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儿了。第二年，春暖花开的季节，他们伴随着公司第二次集体婚礼的乐章，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完成了人生重大的一次历史使命。
李雪梅的姨夫是昱鑫科技资材部经理。在李雪梅三番五次的哀求下，何川离开了机器轰鸣的开料车间，成了一名原材料采购员。对何川而言，采购不能不说是一份美差。出门有车坐，吃喝拉撒全报销，接触的人多而广，最关键的是有油水可捞，隔三差五的有供应商送外快、塞红包……
何川，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帅气的小伙子，鼻梁笔挺，面目清秀，身材高挑，仪表堂堂，加上办事能力出众，头脑精明过人，不出几月便成了采购精英，半年之内腰包便鼓了起来。何川把自己打扮的人五人六，李雪梅的衣着也潮流时尚起来，女儿也活波可爱，一个和和美美令人眼红的家庭。
正常的日子相安无事，和和美美。
一段时间后，李雪梅觉得何川回家的次数少起来了，看着也有点心不在焉的样子，但她不在意这些，毕竟，作为一个采购员，每天有一大堆的事要去处理，每天有一大帮人要去应付，可谓是公事繁忙。
每天下班，李雪梅依旧路过那棵歪脖子柳树，时时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毕竟，这里是他们爱情的发源地嘛！
刚认识何川，是前年夏天一个周末的傍晚。李雪梅周末是不上班的，那时她一个人待在宿舍突然觉得心烦意燥，便出来遛弯儿。走到那棵歪脖子柳树下，看到了刚下班的何川。“情人眼里出西施”，四目相对，彼此便走进了对方的心田。经过交谈得知，原来他们都是保康人，在老乡的极力撮合下，他俩便走到了一起，成了彼此的永恒。
一天，何川回到家，女儿翻过来掉过去的看着自己爸爸的脸庞，指着脑袋。何川明白，自己阔别这个家庭已有月余，难怪快三岁的女儿看见他是这幅表情啊！看见每天既要上班又要接送女儿上学的雪梅——他的娇妻日渐消瘦的身影，何川心里酸酸的，脖子里像堵着一块硬东西……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李雪梅渐渐适应了这近乎于守寡的生活。唉，生活都不容易啊，只要一家依旧和和美美就好。
这天，李雪梅照常大清早的送女儿去幼儿园。一起上班的一个同事看见他说:“她爸爸不回来了吗？咋没叫他送孩子呢？你该歇歇了。”
“啥？他回来了？你看见他了吗？”说完，李雪梅觉得自己说露了嘴，立即补充说，“噢，刚刚到家，我看他也挺辛苦的，还是我送吧！”
既然别人看见他了，他肯定是回来了，可他人在哪里呢？……李雪梅想。李雪梅下了个早班，匆忙的做了一大桌子菜，有何川最爱吃的小鸡炖蘑菇，醡胡椒炒回锅肉……还有一瓶枝江酒。她左等右等，一直等到半夜，菜热了一遍又一遍，也没见何川回家的影子。菜凉了，她的心也凉了。
第二天，何川慌慌张张的回到家便取东西，说马上要去南京一趟。李雪梅不得不追问他昨天回来咋没回家，大清早的又要出去，到底是不是有事，万般无奈之下，何川说出了李雪梅不愿听到的话:“没办法啊，我们离婚吧！”
原来，在半年前，何川去南京采购签完订单，供应商老板请他吃饭。在饭桌上，他认识了老板唯一的千金小姐娟娟。娟娟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白白的皮肤，细细的腰肢，精致的五官，飞瀑般的秀发，红红的嘴唇，高贵冷艳的气质。而娟娟对他也是一见钟情。于是，饭饱酒足之后，他们鬼使神差的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现在已有孕在身。老板说如果他不跟娟娟结婚，便要把他告上法庭。只要他肯跟李雪梅离婚，老板愿意拿五十万作为李雪梅的补偿金，从此，他便是那个公司的合法继承人。他舍不得妻子女儿，更舍不得那边优越的条件。他是个穷怕了的山里人。李雪梅说，既已如此，离就离吧，但离婚之前，我们还去一趟歪脖子柳树吧！
离婚后，李雪梅依旧重复着原来的工作，依旧天天路过小沙场里那条熟悉的路，依旧天天看见那棵歪脖子柳树。这时，李雪梅觉得那棵歪脖子柳树是多么的平常，一点儿也不起眼，偶尔还生出几分恨意。
2017年7月20日于苏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