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贝散文

第二十章 犍子牛 老鼠 皮囊

2021-03-04  本文已影响0人  王庶

在我四岁那年的夏天,六月六日是鲁西南农村捶犍牛的日子。也是实行田地责任制第一年,我们家族分到一头健硕的鲁西南大黄键牛,那是我大伯手气好,抓阄的时候一把抓的芦苇塘二队最为健硕、个头又高大而且也是年龄仅仅两岁的犍子牛。“六月六,捶犍子牛。”这个古老的谚语,验证了我们家那个大黄犍子牛被阉割的命运,避免发情期影响田地的勃勃生机……。…

六月六那天,我们家族所有的男劳动了,甚至像我和小四刚刚过来四周岁的“男子汉”,也加入这个看似盛大典礼仪式的“捶犍牛节”;女人千万不能参加和观看的,对于女人而言是龌龊之事。

天气晴朗,蔚蓝的天际间没有一片云彩。芦苇塘村南莲藕坑塘边两棵高大的酥梨下,斑驳的阳光在树叶间披洒在地上。那两棵酥梨树,据我二伯说:是我祖爷爷他小时候栽的,已经大概是百年的树龄了,枝条旁逸斜出,一个叫“二干净”的爷们孙辈小子,是一米八个头的壮汉刚好两只手相扣抱过来树身。把犍子牛牵了过来,十个壮汉用粗壮的麻绳、竹竿绑在牛身上,五花大绑。十个人齐心合力,一个口号“翻--过来!--翻--过来!”把牛弄得四蹄朝天;用大油锤狠狠的砸了下去……“哞--哞--哞--哞”的惨叫了几声,泪花霎时簌簌的流了下来……此时,我的心开始颤抖起来。

大黄犍子牛的那东西肿得像一个大大的皮球,两个后腿被铁圈撑开,后怕溃烂或者坏死掉;我和小四整个六月份,不管阴天下雨天还是艳阳高照天。我们俩,一个人牵着牛,一个人拿着蝇子拍驱赶嗡嗡扑向,肿得发亮“皮球”的绿头蝇子。

随着形势的变化,我们这个一个大锅挖饭的和和睦睦家庭出现了分烟析生的结局。我的大伯的妻子尹氏,也是我的大妈,总觉得他们做活做得多,吃了大亏;还有二伯家的儿媳,也是我的最大的堂哥的媳妇伍氏,沿着话便(鲁西南土语)鬼头鬼脑;分了家,我家分到一个陶瓷大水缸,和二伯家伙着一半的红木条几。后来,陶瓷大水缸也被二伯拉去化硝去了,那个红木条几是不是还在二堂哥贵宾的破烂屋里,我现在也不知道了。我家基本上,没有分到祖上一丝东西。爷爷由此耿耿于怀,没有馈赠一点东西给他最小的幺儿,不久死去,死的时候紧紧抓住我父亲的手,不肯离去……那是我大姐小的时候的事情。因而,我那个强势说一不二的奶奶黯然退出了“历史舞台”。

我家分得“万人坑”地块有二亩地,全部是碱沙地,庄稼不长,芦苇蒹草疯狂地铺天盖地遮掩了玉米苗;葛八草一层一层地缠绕萋萋微小的棉花苗……。于是,我父亲叫转盘窑厂把这块地深层高达一米,挖了一遍,把碱土拉到转盘窑厂烧成了红砖,又从王庄地块里购买了淤泥土,回填到我家的田地里。后来,这块地是全村最为肥沃的土地,父亲栽的十八棵桐树,干霄蔽日。二伯说我家的桐树影响了他大儿媳的庄稼生长,没有给我父亲说一声,就给拔掉了树木,听说卖了六百多块现金,仅仅给我父亲五十元,父亲置之不理,扔了出去……。因为此事,气得父亲在家昏睡了两天,那是父亲辛辛苦苦栽了半月桐树苗,拉水浇了三天……。那时候六百现金相当于五年的家庭收入!这就是我二伯“说大话,使小钱”惯用的伎俩,他的两个儿子不像他那样龌龊,可是,他的大儿媳很随他,一样的脾胃,精过了头,只要自己不吃亏就行。大伙都看着呢,嘴上不说,心里对此嗤之以鼻的……。

十八棵桐树拔了,钱全部被二伯掠取,白水拿鱼。二伯的二儿媳妇桂珍整日没白没黑地干活,默默无闻地给他的家庭做了很大的贡献;他的大儿媳妇整日说“这里疼,那里痛”,睡得上午十点,慢悠悠地起了床……。桂珍心情郁闷,没能看到唯一的儿媳的到来,便离开这个纷纷扰扰的世界。不久,二伯也相继死了,他是我三个伯父之中死得最早的一个。我想,他死的时候应该抱恨黄泉吧……。

有一年,我姥娘病了。我母亲回到她的娘家照顾姥娘,那天晚上没有回来,我父亲就叫大妈尹氏给我们做晚饭,我父亲对于做饭是一种汗颜的事情,甚至不知道锅滚(鲁西南土语指水开的意思)。大妈把我家仅剩的十斤白面搜了出来,给我们用擀面杖全部擀成了面条,下了满满一大锅,我们姊妹四个只让我们喝了小小的一碗,剩下的大妈尹氏用我家的大瓷盆端到了她家,他们七口人幸幸福福的饱餐了一顿……;大妈尹氏对我们姊妹四个说:“小孩子,不能吃那么多,晚上会尿床的……”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的话。白面苗条,那时候是我们最大的奢侈品啊!那是,我们供奶奶吃的白面馍馍,还有春节候客人的白面花糕没有了原料,因此,我母亲狠狠的给我父亲干了一仗……。后来,我姥爷给我们家送了十斤白面,解决了燃眉之急。大妈尹氏和堂大嫂都是这样的人,“只要自己够头,不管人家死活”!这种心态的人,到了现在,和她们的儿媳关系,一塌糊涂……,是不是她们的儿媳跟她们学习的吗?

那头大黄犍子牛给我们家族出了大力,近百亩上好的耕地,都是它耕的。到了秋收季节,我三伯早早起了床,把黄豆豁参在青草里,喂了三顿,饮了水,大黄犍子牛昂起了头,打着霸道喷嚏,“哞哞”叫了几声。“--幺--幺--迂--迂--”,踏着露水,迎着微微清凉的秋风,刚刚发白的天际里,被三伯牵着缰绳,向田野缓缓走去……。王科井家的小母牛,撅起腚,下流似的动作,勾引着我们家的大黄犍子牛,大黄犍子牛不为所动,低着头,弓着腰,拉着木犁子……王科井狠狠抽了几鞭子,“啪--啪--啪”,“发情的----!”大声吆喝着。

就是这一年的冬天,过来春节,正月十四;我的小伙伴告诉我,今天是老鼠大喜的日子,等了天一黑,在磨盘地下,是它们举行结婚典礼的地方,吹吹打打,好不热闹。我们早早吃完了晚饭,蹲在我们家族磨坊里的磨盘旁,全神贯注,期待那悦耳的妙音……直到了深夜十二点,也没有听到那辉煌的音乐。只是,偶尔从远方传来断断续续的鞭炮声……。小六说:我们的行动可能被它们发现了,换了地方办理婚礼去了;要么,就是我们离开的时候,它们才开始举行婚礼……等等,也许是小六臆想的结果。直到现在,我们见过或者经历过这种事件,只知道,农历正月十四那天,是我们鲁西南老家口口相传的古俗弊习的传说。

到了三月,纷纷扬扬下了一场鹅毛大雪!一冬没有冻疮的脸蛋,去看房后满树绯红的杏花,雪花侵蚀的杏花,晶莹剔透;在没脚脖子的积雪里,诗情画意地待了一下午。第二天,脸蛋疡的无法控制,这是我最为闹心的一个童年。

我十五岁离开芦苇塘,一直是在学校里负笈游学;虽然,没有达到断织劝学的伟大境界,能够清明看到美好的未来。毕业之后,我秉持父亲的教诲,不拘泥于“同流合污”,保持自己的底线,那些利益小集团,潜规则是我唾弃的东西!没有格局,没有底线,职位再大,也是皮囊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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