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事之五：三奶奶

和三奶奶住一个胡同，她家在胡同的最后面，我家在胡同的中间。

平时，最喜欢和她的小女儿莲花姑姑一起玩，经常去她家里。莲花只比我大一岁，但是很懂事。

三奶奶又高又胖，圆盘大脸，有点窝窝嘴，整日绾着干净整洁的发髻，一双小脚迈着细碎的步子。

不知从何时起，三奶奶成了远近闻名的神婆。不再整天下地干活，也不再站在门口或者胡同口中间，和邻居婶子大娘闲唠嗑。

她每天坐在家里，等人找她点香看吉凶，或者是叠元宝。因为人家找她看，既要带东西，还要封红包。

每次去她家里玩，三奶奶总是给拿东西吃，酥糖、饼干、麻片……之类的。她虽然裹着小脚，但走路很快，像一阵小旋风。

有几年，三奶奶的“生意”非常红火，家里整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听村里人讲，她在外面是很有名气的“神婆”，只是村里人不相信她，极少有人找她看。

她家的堂屋里，挂满了红布，正屋中间有张高桌子，那时应该叫条几。三奶奶时常端坐在桌旁，微闭双眼，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有几次，我站在门口，看她跟人家看“病”，只站一会，就被她家里人喊走，让去别处玩。

我其实挺喜欢去三奶奶家，有好东西吃，还能见很多人，挺热闹！

三奶奶虽然忙碌，但从不呵斥小孩，都是对我们说去那屋玩吧！小乖乖！

莲花初中毕业，长得又高又俊，不上学了，就在村里人都说她能找个好婆家时，竟然莫名其妙的得了神经病。

话不多的莲花，变得话很多，都是些胡言乱语。也不再梳妆打扮，头发整天乱蓬蓬的，看着挺让人闹心。

村里人议论纷纷，说是三奶奶得罪了恶神报复她她，才让莲花神经的。

三奶奶用自己的方式为莲花治病，却总也不见好转。但她家里人也不把莲花送医院。

直到媒人为莲花找了户年龄大的男人嫁出去，婆家人才开始把她送进精神病院，为她治病。

三奶奶越来越老了，找她看“病”的人越来越少，直至再也没有人来。

三爷多年前已经去世，三奶奶轮流跟着两个儿子家，前几年瘫痪在床，生活无法自理，去年冬天也已经去世了。

莲花病好了以后，连续生了两个儿子，虽然婆家不富裕，但都对她很好，现在她的儿子也该找对象了。

小时候，被我看作“神”一样的三奶奶，就这样落入尘埃，悄无声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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