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那些事儿(4):宝黛出场
《红楼梦》中主要人物的出场,都有精心布局。贾宝玉是男主角,曹雪芹是安排他出场的方式,先以冷、贾二人闲聊对话轻松引入,让读者心中现有一层宝玉的底色,再以黛玉、王夫人对话写宝玉,然后以黛玉所见描摹宝玉形貌,一层层皴染,使角色一步步更加立体起来,跃然纸上。写第一女主角是另一种方式,突出她的聪明、柔弱、多病、多情善感,没有具体的眼睛鼻子脸型的工笔描写,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写意画法。
一、冷子兴说神奇,贾雨村说不凡
冷子兴说宝玉嘴里衔着一块五彩晶莹的玉出生,抓周时只抓脂粉钗环,说的话也是奇怪,“女儿是水作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见了女儿就清爽,见了男了就觉浊臭逼人。这是宝玉的总体概貌。
黛玉的出场又是另一种安排,作者用上帝视角介绍林家。林如海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贾雨村谋了林家西席,且作安身之计。妙在只一个女学生,并两个伴读丫鬟,这女学生年又小,身体又极怯弱,功课不限多寡,故十分省力。堪堪又是一载的光阴,谁知女学生之母贾氏夫人一疾而终。女学生侍汤奉药,守丧尽哀,遂又将辞馆别图。林如海意欲令女守制读书,故又将他留下。贾雨村对冷子兴说:“我这女学生,言语举止另是一样,不与近日女子相同,度其母必不凡,方得其女,今知为荣府之孙,又不足罕矣。”
两位主角的出场都是从旁观人引出,起到未见其人,已闻其声的效果。
二、王夫人说宝玉,王熙凤赞黛玉
王夫人见了黛玉,说:“我不放心的最是一件,我有一个孽根祸胎,是这家里的混世魔王,今日庙里还愿去了,尚未回来,晚间你看见便知道了,你只以后不用理他,你这些姐妹都有不敢沾惹他的。”没有哪个母亲不夸自己的儿子,就算是瘌痢头儿子也是自家的好,可王夫人偏说宝玉是蘖障,歪曲和贬低宝玉,那是有目的地对黛玉敲警钟,别和我儿子太亲近了,我就这一个宝贝儿子,不放心姐妹沾惹他。
王熙凤一见黛玉,就携着她的手,上下细细打谅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因笑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况且这通身的气派,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王熙凤相当于贾母的传声筒,知道贾敏是贾母最疼爱的女儿,女儿早逝,一腔爱意全转移到黛玉身上,所以极力赞黛玉的美貌和气派,也是定下了基调,贾母和王熙凤真心怜惜和疼爱她。
三、黛玉和宝玉互看,一见如故。
黛玉看到宝玉来了,只见他头上戴着束发嵌宝紫金冠,齐眉勒着二龙抢珠金抹额;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红箭袖,束着五彩丝攒花结长穗宫绦,外罩石青起花八团倭缎排穗褂;登着青缎粉底小朝靴。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瞋视而有情。项上金螭璎珞,又有一根五色丝绦,系着一块美玉。林黛玉一见,便吃一大惊,心下想道:“好生奇怪,倒像在那里见过的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宝玉早已看见多了一个姊妹,便料定是林姑妈之女,忙来作揖。厮见毕归坐,细看形容,与众各别: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宝玉看罢,因笑道:“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黛玉和宝玉有前世的木石前盟,今世却是有缘无分。第一次见面,宝玉问黛玉:“可也有玉没有?”众人不解其语,黛玉便忖度着因他有玉,故问我有也无,因答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罕物,岂能人人有的。”宝玉听了,登时发作起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摔去,骂道:“什么罕物,连人之高低不择,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吓的众人一拥争去拾玉。贾母急的搂了宝玉道:“孽障!你生气,要打骂人容易,何苦摔那命根子!有玉吗?”
宝钗和宝玉第一次见面,情境却截然不同。宝钗要他的玉赏鉴,他便摘下给她看,宝钗很仔细地正反两面瞧了一遍,读了两遍“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他也把她的金锁看了个仔细,“不离不弃,芳龄永继”恰与他的成对。人的面貌没有好好细看,但通灵宝玉和金锁却配成了对,表明金玉缘份天注定了。
脂评说,“文章锁合处,盖不肯一笔直下,有若放闸之水,然信之爆,使其精华一汇而无余也。”冷子兴即”冷眼旁观“的意思,(“欲知目下兴衰兆,须问旁观冷眼人。”)冷子兴的叙述带有一种客观的力量,冷子兴是贾家管家周瑞的女婿,对贾家比较了解,由他三言两语介绍贾家既简洁又客观,避免了死板或冗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