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法自然（三）
“敢问兵部诸位，援军，伤亡几何？”
声音虽平淡，却犹如平地惊雷，炸得朝中众人耳中嗡嗡作响。
见堂下一片寂静，圣皇再次面无表情道：“援军，伤亡几何？”
堂下依旧静默一片，最后还是兵部右侍郎蒋琰站出来面色铁青道：“启禀圣皇，援兵，无一人伤亡！”
“哦？这是为何？”堂下众人都知道这是明知故问，却无一人敢接。
只有蒋琰一人沉声回道：“因为，援军，未能及时赶到。”
“这又为何？”声音中已经隐隐有些压抑着的愤怒。
“臣，不知！”蒋琰深深低头。
“好一个臣不知，你们都是朕的好臣子啊！”圣皇怒极而笑。
“你们不知，朕来告诉你们，是有人见不得这天下太平，见不得这人间美满，一肚子魑魅魍魉，说你们尸位素餐，都是在抬举你们。”圣皇的嗓音不似平时那般平静。
“朕对你们之中的某些人，一直很容忍，朕知道人无完人，朕给过你们机会，允许你们在大是大非之间生存，而你们，一直在挑战朕的底线，当真以为，朕，斩不得你们吗？”
圣皇之威，堂下众人噤若寒蝉。
不敢言语！
“误了军期，该当何罪？”圣皇面沉如水。
“启禀圣皇，延误军期，该当死罪！”有刑部尚书上前说道。
“传朕旨意，误期者，将军以上军官，皆斩！”圣皇直接跳过内阁，下达命令，内阁三位阁老相互对视一眼，皆是双手拢袖，也就不再言语。
龙之逆鳞，触之皆死。
王练达一直面不改色，仿佛朝堂之事与他无关，其实心里早在算着这下又有多少人头落地。
玄武城死伤惨重，徐腾接近半废，那位兵圣更是直接烟消云散，若无那些滚滚人头来平息圣皇之怒的话，那也是看清了那些人的分量。
边军有边军的分量，朝臣有朝臣的分量，边军守天下，镇天下，朝臣治天下，安天下，四象军团向来同仇敌忾，其他三位军团长的奏报还有两辽边军的奏报，早已如雪花般呈现在圣皇桌子上，若是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少不得又是一场不小的祸事。
“马涛，宋义，你二人给我彻查到底，本次误了军期，不仅仅那些将军有份，听说粮草也有延期之说，所以涉案官员，一律从重处罚，遇赦不赦。”圣皇说完就径直看着兵部、刑部两位尚书，他为了所谓的大局，一忍再忍，而今那些人愈加地得寸进尺。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人心反复，何其繁复！
退朝后，圣皇独自一人来到了养心殿，花公公早已命人提前在这边准备好了酒水，圣皇一人坐在位上，对面空无一人，仅余一杯酒，一双竹箸，别无他物。
圣皇看着对面空空荡荡，仿佛那位潇洒爱笑的兵圣依旧仅在眼前。
他先是将对面那杯酒缓缓倒在地上，而后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将对面酒倒满再次倒在地上，自己再次喝完杯中酒，如是三次，他起身而立，长呼一口气。
谨以一杯温酒敬江山，敬你风流潇洒骨.
谨以一腔热血报家国，报我万家灯火亮。
我们期望的世界，不会太远了！
武当山前，一中年道人双膝跪地，眼珠通红，止不住的疲惫之意散发开来，而在他之前，却是当代道教道首的座下首席大弟子，于青藤。
“小师弟，你这又是何苦呢？师傅他老人家让我带话给你，不行。”于青藤不复平日的仙风道骨，满脸无奈之色，无他，只因跪地那人是他小师弟，是被师傅誉为唯一有机会触摸至尊境之人。
“大师兄，你别说了，我没事的。”跪地之人脸色憔悴，不复之前的意气风发。
碧其风巾，皓其云袍。六合飞遨，仙中之豪。
这是有好事者对当初初入江湖的吕洞玄的评价，风流倜傥、素衣拂尘的吕洞玄一下武当山，便潇洒了整个江湖，可眼前这位中年道人，却是让人无论如何都无法联想到那位曾经集仙气与侠气为一身的武当扛鼎之人。
“师弟啊，师傅的脾性你是了解的，你便是继续跪下去，师傅也不会愿意的。”于青藤也是满脸苦涩，这两人的性子他都是知道的，一个比一个执拗。
“师兄，我只是想救人，师傅不是一直希望我们能够救济世人的吗？为何不愿传我功法？”吕洞玄苦涩笑道。
“还是因为，她是妖？”
“师傅他自己不是说人和妖，只有善恶之分，不谈其他吗？人有好人，妖也有好妖，为何一定不传我功法，让我救她？”吕洞玄声如泣血。
“师傅也有师傅的苦衷，你就不要再逼他了。”于青藤亦是一脸愧疚，他看得出来吕洞玄的难过，可是师傅那痛苦无奈的表情，更为令人揪心。
他无法去评判谁对谁错，只能说出一些他也知道毫无作用的劝慰之言。
“我跟她说，我师傅不会介意她的身份，我会请师傅为我们证婚，她的身体也一定会没事的。这些，都是我给她的承诺啊！”
吕洞玄声若悲泣。
于青藤只能无奈叹气。
吕洞玄一直跪到晚上，那位德高望重的老人依旧没有下来。
想到早已昏迷不醒的她，他面若死灰。而自己，好像也从来没有给她一个名份，一直想着等师傅气消了，请师傅证婚，让众多师兄弟见证自己的幸福。
可现在……
跪在地上的他突然仰头朝天大声吼道：“弟子吕洞玄，一纸婚书，上表天庭，下鸣地府，当上奏九霄诸天祖师见证，若负佳人，便是欺天，欺天之罪，身死道消。”
武当山上的那位老人，看着曾经最看重的徒弟直接选择以天地证婚，心中难免悲凉，他看着山上桃树旁的那汪清泉，静默无言。
大音稀声，大苦无言！
星月皎洁，明河在天，四无人声，停在树间。
所求为何？
水中有明月，碎碎圆圆，心上有良人，平平安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