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不是橡皮泥‖阿治曼篇（十五）
文／龙秀
阿治曼
早上八点钟，印度总经理挺着孕妇般的将军肚，从裁剪车间的门边准时冒了出来，身上的宽格子衬衣纽扣，被鼓呛呛的肚皮顶得紧绷着，一不小心就有炸开走光的可能。
俺是个文明人，最不愿意看到这样不雅的画面，可偏偏总经理的大肚腩和俺目光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俺刚一掉头，眼睛就和他肚尖子对焦了。这不能说是俺眼睛乱瞟，而是他的肚子毫无羞涩的走在人的最面前。
俺赶紧转移视线，抬头看一下他的脸，那黑黝黝的腮帮子像吹气泡一样撑得圆鼓鼓的，乌黑的眉毛下一对白多黑少的大欧（凹）眼朝俺咕噜了一下。鼻梁像鞋拔子一样卡在脸的中间，把两只流溜蛋一样的大眼睛一分为二。猪肝色的厚嘴唇朝上撅起，能挂上豆油瓶。一簇乌黑的小胡子，修剪得像鞋刷上的黑毛，齐刷刷的排在嘴唇的上方。
印度男人咋都喜爱留胡子的呢？只要嘴上能长出毛来的一根都舍不得拔掉，也许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像个男人吧！
哎！啥也别说了，俺连屁股都没抬，只是把身边的椅子推过去，让他在旁边的桌子前坐下。把手上正在做的报表统计单，拿一半递放在他的面前，就继续俺的工作了。
阿治曼集团公司的大老板是印度人，而阿治曼服装分公司里从管理到工人全部是俺们中国人，自从监工被中江公司勒令提前回国后，车间里一天天增加了老外的身影。瘦矮的小老板往返不断，狼（爱伽斯）和狼婆像走红地毯的印度明星，也隔三差五过来绕绕。时间不长，还安排一位黑胖子在这里，他顺理成章的成了俺们这里的常住大使。
阿联酋和印度一样，都是资本主义国家，同信奉伊斯兰教，他们的官僚主义思想极其严重，下属看见上级像哈巴狗一样点头哈腰不敢直视。略带点头衔的，也就有了高高在上的傲慢。
自从印度总经理来到这里，他天天阴沉着脸，趾高气扬的在车间里招摇着。一时看看这，一时望望那，到处瞎逛荡，不知道一大肚子里踹的究竟是才还是草。
俺还是和往常一样，认真的做俺的报表，只要把自己本职工作做好，可以无视这些黑老外的存在。
俺们分公司车间里一共一百多号人，有六道流水线，一件衣服最起码有十道工序，每条流水线、每道工序、每小时都需要统计一次产量，每个人一天的总产量、流水线的总产量、包装车间成品的总产量，以及裁剪的总数量都得清楚的填写在报表上，一天过来光产量单就有厚厚的一大摞。
其实，直接把裁剪总数量记录下来，和一天的成品总产量一核对就完事了。不知道老外怎么想的，多么简单的事，非要搞得那么复杂。唉！让思想这么落后的黑老外来管理俺们，心里就是有点不爽，也不想正眼瞧他们。没办法，他们就喜欢脱裤子放屁找麻烦，咱还得照办，谁叫咱替人家打工呢？反正咱都不是沙橛子，叫咋干就咋干，没有不好，只有更好。
俺英语报表更是没说的，字体清晰端正，像划钢板字那样认真。每天早上从八点钟上班开始计算，一直不抬头忙到十点钟以后才能结束。
小老板后面跟着三两人，每天九点钟准时悠悠荡荡的来到车间，他只有看到统计报表才了解车间的生产情况，而他看到的只是俺做报表的背影。所以，他们到车间里打一爬也就离开了。
总经理每天看见小老板过来，心里那个急啊！脑袋瓜子上直冒汗珠子。他知道，只要俺认真完成任务，不管谁过来对俺指手画脚的，肯定不会买他账。所以不好直接跟俺说，只能在翻译面前嘀咕，翻译也经常在俺面前刮耳边风。俺很自信俺做报表的速度无人超越，所以一直没咋搭理翻译。黑胖子常急得在俺身后打转转，还不时偷偷勾头看俺做的报表。
死胖子不死心天天就这样耗着，还真正儿八经的叫翻译来找俺，叫俺必须在九点钟小老板到来之前提前完成报表。听到这话，俺气不打一处来，真想骂他狗日的老外狗血喷头。
而俺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用硬邦邦的语气对翻译说：你告诉总经理，叫他找一个计算速度最快的人，明天早上八点钟过来和我一起计算，需要多长时间让他自己看。
早上八点钟，总经理挺着大肚子一摇一拽的昂着头走了进来，脸僵硬的看不出一丝表情，就像出锅后刚被风抽干了水分，摆放在卤货店橱窗里睁着眼睛的猪头肉。
俺看看他身后没跟其他人过来，以为他在计算方面肯定有两下子。他慢吞吞的在俺推过去的椅子上端坐好，拿起产量单，一句话也没说就开始严肃认真的计算起来。
裁剪车间里一片安静，因为有胖子在，她们排版拉布的人也显得轻手轻脚，没有一个人说笑，只有计算器在“滴滴答答”的响，犹如展开一场竞技大赛的气氛。
俺一如既往按照平时的速度，不急不躁的飞速点击着计算器。眼睛根本不需要看右手下的按键，目光只跟着左手所需要的数字往下移动着。右手快得连自己都看不清，只看见手指的重影在计算器上上下飞动着，每张单只需重复计算两次，结果不会有丝毫误差。
一晃到了九点钟，俺手里的产量单已全部搞定。再看看总经理用粗壮的大黑指头像蜗牛一样，在计算器上一下一下的爬着，桌子上的产量单没看出少多少。
俺从他面前别有用心的拿一半过来，顺势瞄一眼他那肥嘟嘟的大黑脸，想看一下脸泛红了没。可他的脸很黑，黑脸上无论是红还是绿，都不会有什么色差，就是真害臊，也看不出所以然。他转头朝我拿过来的单子看了看，又自顾自按他的计算器去了。
一会，俺手里的单子又计算完了，胖子面前的单子还老样子放在桌子上。当俺又一次从他的单子里拿一半过来时，他缓缓的站起身，把剩下的单子送到俺面前，挺着他无趣的大肚子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人毕竟是人，不是机器人，叫俺用常人达不到的速度，再加快一倍，岂不是痴人说梦。
俺本来就有一个不服输的个性，做事也一项比别人又好又快，一丝不苟。在这样的情况下，老外还要鸡蛋里挑骨头，真让人寡气，俺不可是像皮泥，任他们捏出所需要的形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