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白虎关》（四十）

莹儿和兰兰回到村里，也没引起多大的注意。人们的心都叫金子占了。听说，双福女人放出话来，要卖掉自家名下的所有窝子，就招来了一群又一群的“想钱疯”。

兰兰又进了金刚亥母洞，这回，她想多闭段日子，希望能证到她向往的那种觉悟。

猛子既已结婚，莹儿的身份，就明显变了。她不再是陈家的媳妇，而成了白家的替身。婆婆把白家欠的许多账，都算到她头上了。莹儿老觉得身后有双眼睛，老是戳脊背。虽没有争吵，但婆婆的那份客套，更令她受不了。

你看，那磨人的环境一直都在，没有因为莹儿们的出走而改变，出走前什么样，回来依旧。能够改变的，只有自己的心，心变了，世界就变了。莹儿的心，在沙窝时，有了那恍恍惚惚的明白，回到原来的环境后，心也跟着回来了。

泪突地涌上眼帘。莹儿很想忍了，可泪不争气，总要涌。真没活头了。她想，长这么大，从没叫人当贼一样防过呢。想到自己抱了天大的希望在那个雨夜奔了过来，伤了爹妈，只为了自己那一丁点的梦想，却叫人当贼防，真没活头了。

她望望屋顶的掩尘纸，倒没见动过。里面的某个凹处，有一块鸦片。她撕开掩尘纸，取下小包，放进内衣兜。她想，不定啥时候，或许能用上它。爱是她活着的理由，为了这个活的理由，她宁可不活。要是不能干干净净地活着，她宁愿干干净净地死去。

莹儿被这噎人的环境裹挟着，无法挣脱，开始做最后的打算。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解脱。很多时候，心不是一下被伤死的，是一点点汇聚起来的苦难，把心泡泛了。猛子妈的提防，让她明白陈家已经呆不住了，白福再一上门，更是催了命运一把。天下之大，何处是莹儿的容身之所？既然出走都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嫁赵三成了她逃不掉的宿命。

莹儿取过镜子，照照。那脸，虽仍是黄，但叫新娘子的大红衣裳一映，倒比往常光鲜了些。她有些奇怪，咋没那种撕心裂肺的痛呢？仅仅是心有些木。这木，是先前没有过的。也好，你木了，就叫你木去。怪的是，那灵官，也木成暗晕了。倒是那块鸦片很清晰，带在身上，老朝她笑。

善良的莹儿，在生命绝望时刻，还不忘完成自己的使命，把这身躯送进赵家门里。哀莫大于心死，心死了，世界就都成了过去。所以活着才需要巨大的勇气，尤其是清醒地活着。

一切都迷糊了。但出洞房前吞下的那块鸦片却清醒地笑着……莹儿以这种方式维护了活的理由，一时解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