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童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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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末了,感觉一切都变得冷清了,没有了往日的喧嚣,不过这倒并不使我失落,我现在是个好清净的人。
清晨的雾气吞噬了整个河边,不过倒没有见到路边的草丛有什么露水,也许在那些小水珠沉淀下来之前我就已经到了教室了吧。这样的雾会让我想起儿时下山的小路,一样的朦胧,却从不怕迷失。
在农村,我从不认为自己会迷路。
在这头就能看见要去的那头,组合一下前面的田埂,一周路线都能不重样。可是水泥路,却只有那一条约莫一肩宽的羊肠小道。村里人是晓得的,那是给孩子修的,得先让未来走出去。
路边或是杂草,或是树林,当然也免不了水田,土地;若是要说什么地标的话,大抵只说的上来个土地庙。高耸的黄桷树下是个不到一立方的“庙”,里面只住着“土地公”和“土地婆”,脚下总会摆着几颗糖。大概家里人都恫吓过家里的小孩吧,没有小孩会冒着被什么妖魔抓走的风险去贪图那点口欲的。庙前的地上有几块光溜的石块,石块前面是香火的灰烬,周围散漫红色的纸屑。
每逢雾气缭绕,裤脚总是湿漉漉的,路边的灌木丛上总是铺满了白茫茫的蛛丝,却见不着一只蜘蛛。如果我是村里最早去学校那个,面庞也免不了被看不见的蛛丝波及。我有观察过,书上“有雨山戴帽,无雨山没腰”大多时候是正确的。
半山腰上就只有一户人家,有个比我大一年的孩子,我们叫他“车老幺”。我所记得的最早的童谣就就带有些霸凌的味道——“车老幺,车老幺,不耍板凳就耍刀”,现在回想起来会觉得这是一种言语上的霸凌,或许这也使我和他没有什么交集。
山脚下是一条小溪,也许称作小河恰当些,因为需要一座“观音桥”横过,才能过得去行人哩。
这座桥倒还显得有些灵巧,桥面只是四块硕大的方正石块,桥墩那六块石头甚至雕刻出了龙头的形状。村里人对神仙什么的,还是不会太含糊的。
路上的欢乐和苦痛大多都来自于这条不起眼的小河。
小河里面有贝壳,长条形的我们叫做“蛇贝壳”,扇形的就只是统称为贝壳了。我们收集来不是用作货币,只不过是为了一种叫“推贝壳”的游戏。这是一个相当古老的游戏,大概从我姐姐小时候就开始流行了。我们给贝壳磨得光亮,显露出污渍下的雪白和隐藏的纹路。是的,贝壳在摩挲之后也是有各自绚丽的条纹或是花样的。这么做大概是觉得能让自己的“部将”变得勇猛些吧。
“推贝壳”的游戏规则很简单,双方将贝壳的头(两瓣贝壳连接的那方)相对,你一下我一下地推,谁将自己的贝壳推到对方的背上就算是赢了。现在回想起来,这还算得上一个回合制游戏,也许还是一个在沿海地区才能流行得起来的游戏。那时的我们总是想要不一样的贝壳,甚至那时在城里吃席,还想把地上的扇贝全部带回去。不过,母亲自然是不肯的,那是捡垃圾,长辈是不允许孩子这么做的。
不知道是河里的龙虾跑到了田里,还是田里的龙虾失足掉进了水中,总之那里的稻田里是有许多小龙虾的。小学的我是不会抓黄鳝和泥鳅的,那是一种快要失传的技艺,父亲应该是不会传授给我的。可抠龙虾确乎是可以无师自通的,用不着什么本事,只要肯弄脏裤腿和衣袖,总能从洞里面抓到几只的,那时田里的泥土还是那样的柔软。我们会虔诚地将它们洗净,欣赏和炫耀着它们的钳子,最后又依依不舍地把它们扔回河里。顺便在河边将衣袖上的证据洗掉,挽袖子和裤脚的学问就是那时学会的。
我妈是见不得我身上的泥土的,精明得很,准能猜到我又去抠了龙虾,教训了无数次。可那时我便已经很固执了,哪能被这样的压迫害得失了革命精神。她有时会在“土地公”那儿盯梢,那时我的眼睛还没有坏,能够看见她矗立在那里。大概“土地公”一家就是可恨的告密小人吧。
直到有一次,她让我长跪在了坝子里,揍一顿之后,扔给我一个水桶,要我去把它用龙虾装满。我却哭了起来,连外公都为我求起情,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抠过龙虾了。要是现在还扔给我那个桶,也许当真就去“满载而归”了。
我们还是一群小偷,彼此做着同伙,不愧是同乡的伙伴吧。路边的柑橘,红薯,玉米,总是分外得诱人,偷了就跑,或是烤了,或是种下。我们都没有为此少挨一顿揍,皮糙肉厚和强健的体魄都是这个时候练就的。
那时候路边的林子里还能听见野鸡叫,路边的草丛里还能瞧见鸟窝,窝里还有绿色的蛋,甚至还能瞧见野兔蹿过小路。也不知道究竟什么不一样了,就是再没有那样的景象了。
乡野的乐趣只有孩童才会懂得,那时候的快乐就和那条水泥路一样简单,只不过那时我们更多地望着路边的田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