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卖烧饼的女人

在我每天回家必经的路口，有一个现做现卖的烧饼摊。摊位的老板是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微胖，爱笑，话不多。和别人不同，她只有下午四点后出摊。

烧饼是我童年的回忆，所以我会经常光顾她的摊位。新鲜出炉的烧饼，热气腾腾，趁热咬上一口，外焦里嫩，浓郁的麦香占据了所有味蕾。少有的几次简单交流，让我一下捕捉到她那熟悉的乡音，随口一问，果然是一个地区的，相距还不算远。她卖的烧饼，单买两元一个，五元三个，十元六个。因为我总过去买，更因为我们是老乡，有一次，十元钱，她给了我七个，以后再去，只要我要十元钱的，她就给我七个。

她的生意不错，有时候我过去买烧饼，没有凑巧的七个，我就需要等上一会。在等待的过程中，通过聊天，知道她有三个孩子，一个大学，一个中学，一个小学。前两个不用猜，一定是女孩，第三个稍微动一下脑筋，就知道是男孩。我是理解她的，在我们老家，如果家里没有一个男孩，似乎就要比别人矮上三分。

她四点前在工厂上班，四点后准时出摊，当然，天气极其恶劣的时候除外。原来打烧饼是她的副业，她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要培养三个孩子，难度可想而知。我有时会忍不住问她：“这么连轴转工作，不累吗？”她每次都会憨厚地笑几声，然后不徐不疾地回答：“累，怎么不累呀，我对象比我还能干，我们没啥文化，挣不了大钱，只能拼命干，不努力不中呀！”老实说，我从心里钦佩她的这股不屈服于生活的劲头。

昨天下午忙完，回家稍微晚了一点，来到那个路口，一眼就看到了她熟悉的忙碌的身影。泊好车，再次来到她的摊位前。她见我走来，轻声地说：“老乡，还是要十块钱的吗？”我笑着使劲点头。她看了看盆里面的面团，说：“好巧，刚好还能够你的，今天卖得快了些，给你做好，就可以收摊回家了。”能听得出来，她的声音里充斥着疲倦。

我一边等待，一边用家乡话和她聊着天。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她手上有面，让我帮她打开免提，按下接听。一个男孩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妈妈，有一个好消息，要不要听呀。”女人略微停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反问道：“啥好消息呀，还神神秘秘的。”电话那边的声音更加兴奋了：“我二姐这次月考全年级第二十一名，班级第二，数学班级第一。”女人瞬间笑出了声，一改刚才的疲惫，大声说：“好消息，好消息，说吧，晚上想吃点啥，妈妈这就回家，必须给你们安排。”

挂了电话，女人的脸上堆满了笑容。我笑着说：“这就是你努力的意义，听到这样的好消息，再累也不觉得累了吧。”她回答说：“是呀，是呀，全年级八百多个学生，她能考这样的名次，真是不容易。要知道，我和她爸都没有初中毕业，在学习上帮不上她啥忙。”没等我回话，她又接着说：“俺家老大今年上大一，在学校里每学期都拿奖学金。儿子上小学，学习同样是很优秀，我们虽然当时天天盼着有个儿子，但是盼来后，我们从不敢娇生惯养他，我和他爸每天就是忙着挣钱，他的衣服都是他自己洗，家务活也是他做的多。”一向话少的她，今天一直都是她在说，我在听。

一如既往地给了我七个烧饼，女人难得一见地哼起了叫不知名的歌。哼着歌的她并没有停下手里的活计，她在迅速地收拾东西，在我看来，她恨不得马上回到家，给她优秀的姑娘一个大大的拥抱。

吃着刚出炉的烧饼，我在心里默默地想：她所付出的努力，她所感受的幸福，不正是全天下普通劳动者一生的缩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