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风行侠影录(55)六部公审-下
第二十九章 六部公审 （下）
萧槿见述律燕竟反咬一口，要置林甫煌于死地，急道：“不是这样的，王妃……不，郡主你想让先生跟你回契丹，可以跟他好好说啊，为什么要冤枉他……”
陈中泰身体前倾，颤声道：“退下，你继续说清楚！”林甫煌将轻轻萧槿拉在一旁，朝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
只见述律燕微微眨了一下双眼，又深吸一口气，开口道：“那是两年前的一天，军中忽然来了几个幽州百姓，说大家一起来投奔，路上死了好多人，恳请大王派人去接应。大王便即刻派兵前去，又怕大军南下，引起边军误会，所以绕开城镇，接了百姓，不料却被儒生骚扰，双方争斗，大王早有严令不准杀人，便生擒了这几名儒生，陈子云便在其中！”
她停顿了一下，又道：“陈子云义薄云天，大王本来想要留下他，他却始终不肯，无奈之下，派我送他回来！岂料，岂料，你为了自己活下去，整整射了他十箭，是不是？”
林甫煌低头道：“是！”
述律燕一愣，反问道：“你承认了？”
林甫煌低头不语，算是默认。
述律燕出神片刻，身旁那武士道：“王妃，莫忘了还有一条罪证呢！”
述律燕看了林甫煌一眼，又道：“对了，他和一个和尚勾结，两人如今在大王身边，备受尊崇，是不是啊？”说到后来，声音渐小，忽然弯腰向林甫煌行了一礼。
她这段话真事为主，偶尔掺杂一两句假话，显然是思索良久，要害林甫煌于万劫不复之地。本来儒生只是怀疑他暗藏阴谋，听她一说，正合自己所想，心中早已信了八分。
程玄鉴道：“既然林甫煌深得阿保机器重，你如此说法，回去之后，如何交待？还是，契丹大王知他不可再用，想要借刀杀人呢？”
“我不惜奔走万里，悄悄跟在其后，就是要趁其不备杀之！”述律燕说着，声音似乎颇有几分激动，颤声道：“我开始以为他真是个有修养的君子，那晚便请他到帐中教授儒学，岂料……岂料……他竟对我……不杀他，不杀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众儒生不禁想问“那晚竟对你怎样？”但见她咬牙模样，不禁心中大怒，道：“好个人面兽心的家伙，恳请执令除去此儒门败类！”
“是啊，杀了这个败类！”
“真是我儒门耻辱！”
“静！”程玄鉴又喊一声，这声音严中带怒，众儒生一齐闭口，堂中霎时安静非常。
“哈哈！哈……”林甫煌却忽然笑了几声，这笑声开始自嘲，后来便有几分凄苦，他盯着述律燕，缓缓道：“看来，我不死，你是永远不会甘心了……”
沈一浮厉声道：“甫煌，不可意气用事！”林甫煌被恩师一喝，当下垂头站立一旁，不再说话。
程玄鉴道：“敢问那位大师法号？”
述律燕道：“他叫一盏雪！”
这句话一出，堂中年长一些的儒士不禁“咦”地一声轻呼，不由自主地看向韩梦殷，韩梦殷更是吃惊，睁着眼睛似乎难以置信。
程玄鉴道：“敢问韩执令，依你判断，令弟会是这般阴沉之人吗？”
韩梦殷道：“若真是舍弟，他绝无可能有此行径！想来此中或有误会，再说，天下叫一盏雪的僧侣何其之多，也未必便一定是他。”他虽口中这么说，但心中却想：“深入契丹，观此行径，多半便是他了，真是祸害韩家不浅。”
程玄鉴嗯了一声，道：“陈老执令，子云少年英才，难免受人仰慕，一夕罹难，伤痕难平，是有的吧？”
陈中泰点点头，看看述律燕，不禁一声轻叹。
述律燕道：“我承认，我是欣赏陈子云，也是他教会我义所当为，所以才来揭露这个伪君子的真面目。”
她缓了一缓，咬牙道：“我亲耳听见那个和尚和他说：‘咱们留下来，以儒学化消契丹人杀性，届时契丹南下，就不会杀人了！’他答应了……可是，可是他却跟陈子云说什么咱们不能失了什么儒生的气节……我本打算告诉他事情，却不料偷听被发现，关了一夜，终于救不了他……”说着垂下了头。
萧槿听她竟诬陷公子，急忙上前两步，道：“郡主，你说什么？你说得不是真的！你别害先生啊！”
陈中泰闻言，不禁咳了两声，林甫煌看他气色越来越差，不禁关切道：“执令！”陈中泰道：“玄璧、子云，都是因为你，原来你……”他忽然咳了两声，比之前更甚，怒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林甫煌四顾道：“医师呢？”
一旁几个儒生慌忙上前要问询，陈中泰一挥手，道：“死不了！说，你还有什么说的……”
林甫煌自问有愧，低声道：“弟子……弟子没什么说的，陈老执令……”
“陈老，且让晚辈一探！”张元初离开坐席，走到他旁边，道：“气沉丹田，服下此药！”又道：“陈老尽管放心，我们绝不会让子云含冤而去！您先稳住气，听说子霄正在赶回的路上！”
陈执令一时情绪激动，乱了气息，毕竟一身修为，很快平静心绪，道：“说！”
林甫煌暗自回想，陈子云当日侍奉祖父的话必定出自真情，但他那时已做好牺牲准备，如今说出来，不过徒增伤感。只好道：“子云兄确实是为了我而亡，耶律阿保机想要造成一死一生的局面，引发儒门内乱，届时南下指日可待矣。”
魏无阙道：“依你看来，是吾儒门无智，会为你大打出手，然后让契丹坐收渔翁之利了？”
“弟子……”
“巧言令色，多说无益！”魏无阙冷哼一声，打断他话头，道：请六部执令速下判词吧。”
沈一浮听他不给林甫煌辩解的机会，心中有气，但明白此时发声，只会有偏袒之嫌疑，反而不利，只好不动声色，提笔写判词。
本来算上初判和终判，一共十二份判词，该由十二君子分别评议之后，再呈上三府定夺。但如今儒门衰微，这十二份判词，各执令看过所有初判，再自行裁决之后，各呈上一份判词，如此三府以这六份判词为依据，再行会评，决定林甫煌命运。
如今六部判词已下，剩下之事，便与林甫煌无关，早有儒生备好饭菜，众人简单吃过，林甫煌萧槿等人无心吃饭，便在外边等候。过了许久，门“吱呀”一声，一名监司走出，道：“林甫煌上前听判！”
林甫煌站立良久，蓦然一动，脚下也酸了，颤巍巍跨过门槛，被程玄鉴看到，道：“只教心中无愧，不必如此畏首畏尾。”
林甫煌心知自己方才举动仪态不雅，低头不语，心中想：“我当真心中有愧吗？没！那我有何可惧？”他站直身子，不知为何，脚下竟也不酸了。
只见监司缓缓打开书卷，朗声道：“书字门生林甫煌，游学一年，广行医，布道学，造福一方，实属仁行，及临危受命，奔走千里，卒救百姓于危难，是为义举，足堪表彰。”
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念道：“惜委身契丹，于忠有失，再杀同门，仁心沦丧，引箭虚发，罔顾信义，私传绝艺，隳坏门风，至于委曲求全，尽享尊荣，则风节尽失，无耻之甚矣！经六部公审，三府会评，罪生林甫煌，受‘百步一箭之刑’，由射部执令选定行刑之人！宣毕。”
萧槿上前扑通跪倒，道：“不是这样的，你们真的误会先生了。”声音颤抖，几乎要哭出来。
魏无阙厉声道：“放肆！是非黑白，岂容你一介外人纠缠。”
萧槿正要再说，林甫煌双手将她扶起，轻轻道：“事已至此，你还是看开些吧……以后回去契丹……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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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