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爸妈像应用商店的APP一样，可以由小孩自己选择下载，你还会选自己的爸妈吗？

在写文章之前，我在一向严肃活泼的办公室里，做了个小范围的话题采访。

得到的答案挺出乎意料的。

先卖个关子，结果最后揭晓。

01

之所以会聊到这个话题，是因为最近处于舆论中心、上了央视《新闻1＋1》的南昌豫章学院。

《新闻1+1》20171103期 “问题少年”怎能交给“问题学校”？

从央视记者采访调查来看，豫章书院所属的青山湖区教育局确认了书院存在体罚孩子的行为。

还有一个细节，值得指出。

当记者进入豫章学院的静心室（也就是孩子们口中的小黑屋）时，发现静心室的墙是不久前刚粉刷过的。

即便如此，也遮不住墙上那些刻的很深的字迹。

记者看到的有一个一米见方的“家”字。

还有“六天、五天、四天”这样的倒计时。

更有很多刻得特别特别深，可能是由指甲或是别的什么东西，刻出来的印痕。

“可以想见，被关在这里的同学们，情绪是多么激烈”。

那位记者如此总结道。

关小黑屋、用“龙鞭”体罚孩子，这些和杨永信电击网瘾的相似路子，都熟悉到简直是惊人的日常——

记得吗？

每次开学前，总有家长把班主任拉到一旁，说：老师，孩子我教给你了，你随便打。

和普通老师最大的区别，是杨永信和与豫章书院的“导师们”，确实做到了“孩子随便打”。

（网友提供被“龙鞭”抽打过的照片）

从知乎上@温柔的长文声讨，到微博的@姗尼玛大王、的实名出镜举证，越来越多的受害者聚集起来，诉说自己的曾经在豫章书院的遭遇。

（青山湖区教育局，同意终止办学的批复）

这件事还有后续，媒体人王志安，前往豫章书院实地采访。

在南昌青山湖区教育局发红头文件，批复同意豫章书院终止办学之后，家长们仍然拉起横幅：坚决支持豫章书院办学，表示不信谣传。

02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这话听上去好有道理，为人父母的痴心，古今同理。

仔细一琢磨，却不禁冷汗涔涔。

人有善恶之分，那父母为何就没有好坏之分了呢？

只要是做了父母，就有了天然的道德屏障，可以自动获得豁免吗？

难道这个世界存在一种神奇魔术，无赖混蛋赌棍在生完孩子第一瞬间，好像受到了神启，忽然变成了一个好人。

可能吗？

大数据会告诉你，生活不是童话世界。

混蛋生完孩子，最多是个有娃的混蛋。

赌棍生完孩子，很可能自觉多了点赌资。

极度自私的人，即便有了孩子，最擅长的戏码还是推卸责任。

天下无不是之父母，倒成了坏人们的天然借口。

坏人们使坏后，还能站在道德高地，以病态的心理堂而皇之地进行最终裁决，多合算的买卖啊。

打着爱与教育的名义，行暴虐之事。

不然怎么说：通往地狱之路，往往是由鲜花和善意铺就的。

事情发生至此，我们都清楚，如果说豫章学院是害人的刀，那么那些孤注一掷把孩子们送进豫章学院的家长，就是挥刀的手。

豫章学院的体罚是很可怕的。

更可怕的，是家长的默许、主动配合甚至纵容。

推卸了自己教育责任，本着眼不见为净的心，把孩子送给别人管教。

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可能被虐待，可是依旧充耳不闻，觉得总比不听话、逃课要好得多。

那些不听话的孩子被送去了豫章书院，那失职的家长要被送去哪里呢？

从受害孩子的的自白，就可以证实这一点。

很多孩子都提到，会进豫章学院，是因为爸妈联合校方骗他们去江西旅游、去见远方大表哥，进了豫章学院，学校还要求家长们不要主动来探视孩子，要“狠狠心肠，孩子就好了”。

所有的暴行，被包装成“为你好”。

但其中到底是为谁好呢？

学校从中赚了一笔，因为根据家长证实，进去就要交3万块。

家长呢，可能心理也获得满足，说不定孩子被他们打打就打好了呢？听话了呢？

最后受苦的是谁，不言而喻。

（文中裴小龙在喝洗衣液自杀后，被救出豫章学院）

豫章学院在大家的声讨中，终止办学了。

豫章学院山长吴军豹声称自己决定退出教育行业。

但之后呢？

因愤怒聚集起来的人们，会四散开去。

关注的眼睛，会逐一离席。

再之后呢？

杨永信们卷土重来。

豫章学院死灰复燃。

如果我们迟迟不愿面对天下有不是的父母这一基础事实，那么杨永信也好、豫章学院也罢，它们会永存。

并且会继续伸出庞大的触角，会以更隐秘、更复杂的形式，滋生成一条暗河，吞噬更多的孩子。

03

央视拍过一部探讨家庭情感教育的纪录片，叫做《镜子》。

这部片子里有个核心理念：孩子是家庭的一面镜子，家庭是社会的一面镜子。

中国人情感关系的出发点是两个字：人伦。

而在人伦关系里，亲子关系处于最为核心的一环。

费孝通在他的社会学著作《乡土中国》里提到一个人情波纹理论。

意思是说我们中国人的伦理格局，不像西方是一捆捆扎清楚、界限分明的格局。

中国人的伦理联系，像是把一块石头丢进水面，水面上发生的一圈圈波纹。

就是中国人社会影响力由内而外推出去的过程。

这个情景，放在今天的中国亲子关系中，同样成立。

在焦虑的父母的眼中，孩子就是家长自我的一部分。

子女是家长理想中的自我，再来一次的机会。

无论愿不愿意承认，性格缺陷这种问题，往往是以户口本形式出现的。

焦虑的家长，很容易养出焦虑的孩子。

焦虑的孩子为了对抗焦虑，往往会选择高精神刺激的方式（比如网络游戏），获得内心的平静。

焦虑的家长，只有通过矫正孩子的这种网瘾，才能忘掉自己的焦虑。

就这样，问题变成了死结。

所以当焦虑的家长们发现，孩子不听话不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镇压。

越镇压越反抗。

恶性循环。

当家长们发现自己使用暴力都对孩子们无效的时候，豫章学院就几乎是应运而生了。

所以你可以看到，即便在教育部已经确认豫章学院违规，家长们仍然要求学员坚持办学，觉得学员体罚虐待孩子们是谣传。

因为在他们的眼里，把孩子送去豫章学院，是他们知道的、最后一条道路了。

如果连豫章学院都被取缔了，那么他们再也找不到一个办法、一个去处，可以让自己的孩子们听话了。

我们不得不承认：在一些家长的眼里，教育的核心是听话。

不听话就是不好、不乖、不孝顺，就是坏孩子。

可是教育的本质，难道是听话吗？

教育的本质，明明是爱啊。

接受自己孩子的真实样子，在漫长的耐心、爱中等待孩子成长，才是爱的教育啊。

最后，揭晓下开头采访的结果。

获得最常见的反应：是半晌沉默后，回答不好说。

很少有干脆说一定要，也几乎没有干脆说不要的。

其实这个问题，你也不妨问问自己——

如果父母可以挑选，你还会选现在的父母吗？

当你拥有主动权，你又做成了什么样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