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柳城，一个因柳絮而闻名的城，在桃花山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悠兰也很久没有来到这柳城了，距上次跟万沟村的田英来也有两年的时头了。她细细的嗅着柳城的变化，看着人来人往的繁忙，各种叫卖声，直击她的心底。
柳街上，戴着花头巾，戴着白帽帽的男女，手里攥着几颗糖的孩子，在这个拥挤的街道上来回走动着。有卖粮食的，有在牲口市场因几块钱说破嘴的，有领着闺女第一次见对象的，也有的只是拉拉话，就消失在街上了。柳街的集是庄稼人生活的纽带，几家豪华的餐馆里，有钱的人们用叫骂声宣泄着压抑的不满。
“你有没有觉得柳城越来越美了。”牛二在这热闹的气息里跳跃的问到。
“这里真的是越来越美了，就是……。”悠兰一下子沉默了，阙红的脸颊也黯淡了些许。
“就是啥？”牛二娃瞪大了眼。
悠兰静静地走在一处亮堂的地方，望见了在时间洪流下保存完好的柳树，它们在春阳下冒出的芽子，像淡绿的烟雾朦胧了柳城的姿色；宛若游龙的枝条，像奼女昏黄的睡眼，沉闷着柳城人们的情愫；硕大的身躯，像明珠嵌入轻云的眸子里。柳影摇曳，和着泥土的清香澹泊，舞袖飘飘。
悠兰拉回沉默，断了气似的说道：“我怕我见不到柳絮飘的样子。”便扯下带着嫩芽的柳枝，编好了花环，带在仅剩的一点童真之上。缓缓的向前方的广德小卖部走去。
“别灰心，悠兰，知道地里的事情忙，只要有空，我就在带你来，我答应你。”牛二掷地有声的说道。他也猜不透悠兰的心思在想些什么，只是像只猫一样轻轻跟在悠兰后面。
天蓝的出奇，在桃花山的底托下，春阳温意浓烈，柳枝也不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疯狂的盛开着。
悠兰碎步踏过青石门槛，看着在这不足五十平米的土胚房里，怕是挤满了二三十号人。有的在炕上喝着罐罐茶，吃着馍；有的在桌子上打着象棋，棋子上的字有的也模糊不清；有的也跟广德砍着一毛两毛的价钱。这里的空气越加干燥，仿佛有一点点火星就能燃着，牛二也去寻他的大伯去了。
“嗒嗒嗒……，当…，哎呀…！”悠兰娇弱的喊到：“谁，谁撞到我了。”便赤着脸爬起来捡拾掉落的物品。当她抬头的瞬间，仿佛时间停住，呼吸静止了般。
“黑黑的脸上嵌下月亮似的眼，厚厚的嘴唇上挂着太阳般的笑，高高的鼻梁上挂着醉了的岁月……”
他高高身躯上，一件黑色的毛衣，与他的脸相辅相成，一双邃深的眼里透露出一股温柔的味道，浓黑的眉毛里隐约能看到几粒沙子，可有可无的笑意在这种环境下弥漫开来。他一条棕色的条纹裤子，配上一双干净，黝黑的布鞋，使得他似乎不平凡。
悠兰看到眼前的他，神思缥缈的想着：不会是他，不可能是他……
正想着准备离开，他突然扯住悠兰的袖角。慌乱的说道：“一着急拿东西，就把你撞倒了，实在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带着愧疚，或是羞涩的眼神望向悠兰。
悠兰，抿着嘴沉默，只是挣开他的束缚，小步跑走了……。
一路上，悠兰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只听见自己不争气的心跳声。她恐惧，无助，却又向往，兴奋。她被一阵清风柔醒，一抬头便到了柳城最有“姿色”的地方——柳园
说是柳园，不如说是它是一个“虚名”。它是一块在水边高低上仅仅被一颗柳树所覆盖的地方。这棵树，至少在这里颐养了一百多年。
春阳打在树上，柳影飘摇，像极了北斗的萦绕。
悠兰顿了顿脚步，只听见后面出现了焦急的喘息。
“刚才真的对不起，给，这是给你赔的礼。”他大口喘息的说道。他硬生生拉过悠兰的手，塞下了一袋子糖果。
他，黑皮肤，厚嘴唇，高鼻梁——叶家成。
家成的父亲叶天福是柳城一家的送报员，单位派发了军绿色的自行车，这也让家成能风风光光的上学。叶天福可是在叶家湾出了名的狠人，当年邻村有人把叶天福的牛给打伤了，叶天福二话不说，拉起邻村的牛，就是一拳头，给打死了，所以，没人怎么敢惹叶天福，可叶家成不是个省油的灯，没少挨他爹的揍，放在好好的学校不读书，却把校把校纪校规违反了个遍，抽烟，打架，谈恋爱。而学校碍于叶天福的面子，也没有被开除。家成于是初中念完就不念了，十九岁的他不愿在地里讨生活，就来到柳城讨生计，没想到的是，他遇见了悠兰。
“你这是干什么。”悠兰低头小声的问道，指头不知觉的动了起来。
“你就拿着吧，这就当做我们认识的东西，我的赔罪礼。”家成傻傻的笑着说道。
“那你叫什么？”悠兰充满好奇，渴望的问道。
“哈哈，我叫叶家成，是叶家湾千壑村的。”家成略显兴奋的说。
“原来这样啊，千壑村，好奇特的名字。”悠兰偷笑着说。
家成也偷笑的解释道：“叶家湾沟沟壑壑太多了，而我们家处在最多的地方。”
这时候的悠兰，不知道受了什么的怂恿，开始慢慢的将前面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只能感应到彼此的心跳声。
“我们家那里叫万沟村，也是因为沟沟壑壑很多，才叫的这个名字，还真巧了呢。”悠兰按捺不住愉悦说道。
家成来回戳着指头，低着头悄悄地说：“你模样可真好看。”
悠兰的心像奔腾的黄河，翻腾的海浪，时不时的拍打着她稚嫩的心。
她怔了一下，便也悄悄地说道：“你模样也很好看。”
“你像林间的风，山间的泉，和海上的月，让人欲罢不能。”家成说完这句话，悠兰阙红的脸却暗淡了些，她知道，他没有读过书，不认识字，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她不理解家成说的什么，只是微微一笑带过。
两人慢慢的望向了彼此，在柳影的婆娑下，他们彼此眼神中千万伏的电流击穿了燥热的空气，春阳温意难消，就连水中的浮萍也随着涟漪一起，期待着。
风吹酥了他们发隙间的荷尔蒙，柳影掩饰了他们彼此的羞涩和难堪。麻雀和布谷鸟一唱一和，让这气氛瞬间清晰，叫人忘记时间的流转和空气的舞动。
他们互道再见之后，悠兰的心连一丝杂质都没有了，剩的只有无尽的遐想和向往。
家成分别之后，开心的像个小孩子，踮跳着向千壑村走去。
一旦时间被涂上彩虹的颜色，陌生的故事也会默默闪耀。
等悠兰寻见牛二娃也是黄昏之时了，太阳也准备盖上黑夜的被子，准备就寝了。悠兰坐在车上，风的柔软，迷醉了她，她一语不发，只是想着那个黑皮肤、厚嘴唇、高鼻梁的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