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不去的故乡，难掩人生的缺憾！

回忆是美好的，可物是人非事事休，姥爷的离去让故乡没有了牵挂和回归，翻看先生的文，满满的都是记忆。

回不去的故乡，封存美好的记忆；

人生更多的美好，还需要做好当下。

01首站：张家口

因为姥姥的腿摔骨折了，所以我和妻子约定去兴和看望她老人家。我们计划先乘火车去塞北重镇张家口，然后从张家口乘坐大巴去蒙冀交界处的尚义县。8月7日早上，我和妻子来到了张家口南站。

张家口南站仍旧保持着旧时的建筑风格，只有两条车道，车道之间以地道相连。1885年，张佩纶因督战马尾海战失利曾被流放张家口戍边。

可见在当时，尽管张家口作为商贾重镇，城市地位在日益上升，但仍然被清政府认为是边远贫荒之地，需要竭力防守才能捍京畿之安危。

如今张家口正借助京津冀一体化的机遇在发展上发力，因而城市的建设显得踌躇满志。但城市发展不能只关注硬件设施的改善，还应当考虑城市文化的整体提升。从这一点来看，中国许多城市的建设任重道远。

我们匆匆打车去了位于西沙河路的长途汽车站。在候车的时候，我注意到张家口的好多地名都和儒家倡导的八德即孝悌忠信礼义廉耻有关。比如尚义县、崇礼县。

历史上这里曾是农耕民族抵御草原政权不断南下侵扰的重要屏障，也许是长期的战争让这里的人民和土地养成了一种尚节气、多慷慨的性格吧。

一夜的舟车劳顿并没有让我睡意浓浓，相反，我被一系列的地名深深地吸引了。虽然我对这些地名都不熟悉，但我的直觉告诉我它们记录了一个城市的辉煌和抗争。汽车刚出车站，我就看到了大境门和水母宫两个名字。

大境门被誉为是万里长城四大关口之一。境门是边境之门的意思。1927年察哈尔督统高维岳在大境门门楣上书写下“大好河山”四大颜体大字，苍劲有力，颇为壮观，为大境门增添了不少风韵。

水母宫是为祭祀水母娘娘而兴建的。水母娘娘的民间信仰可能源自于山西晋祠难老泉。自清代雍正年间起，大批山西商人来到张家口做生意，历史上称之为“走东口”。也许在这时关于水母娘娘的信仰传到了张家口吧。

2014年7月，曾在去内蒙古西乌旗的路上看到过野狐岭这个地名。没想到在两年之后，又看到了这个地名。记得当时从内蒙古回来后，和吴飞兄交谈过关于这个地名的一些历史事件，尤其是金、元之间爆发的野狐岭之战。

这场战争在中国历史上占据着重要位置。它标志着女真政权的全面衰落和蒙古政权的全面崛起。

02第二站：张北

大巴车疾驰了约100多华里后，在张北县长途汽车站做了短暂的停留。张北作为县名称始于民国二年（1913年）。在元代是兴和府所在地。1307年元武宗海山曾在张北的馒头营乡建立中都，因而张北的发展盛极一时。

03第三站：蒙冀交界处

汽车从张北县驶出后，一路上我又看到许多地名，但这些地名的命名带有蒙古语的特点，与汉语的命名方式大相径庭，如老龙不落、海流图、黄脑包等。脑包也译为敖包、鄂博。意思是堆子。

敖包承载着蒙古人的灵魂世界，是蒙古人祭祀和祈祷的重要凭依。还有一个地名是旱海子。

记得在谈到诗人海子的笔名时，有人曾误以为此名与大海有关。事实上它与蒙古的一种地貌特征——海子有关。而在蒙古语里面，海子其实就是湖泊的意思。

04第四站：尚义

大约在上午九点半，我们所乘坐的车子到了尚义县长途汽车站，汽车站因为建在郊外，故而显得比较冷清和荒凉。就连车站投下的影子放佛也让人觉得如处冬天一样。但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亲人了，心中还是涌起了阵阵暖流。

姥姥家虽然离尚义县比较近，但在行政归属上却属于内蒙古乌兰察布市。在整个明代，乌兰察布全部是由蒙古察哈尔部所控制的。

清代的建立真正将这片区域纳入整个华夏版图。但因为清政府在内蒙古地区长期实行封禁政策，所以此地的汉人比较少，而且被开垦的空间极为有限。

清朝末年，清政府迫于压力，不得不解实行解禁政策，至此，大量山西人涌入乌兰察布地区。民国时期，这里分属绥远省和察哈尔省，大同、张家口、乌兰察布三地开始实现真正地交往与融合。

至今，这些地方的人们在风土人情、语言习惯、文化心理等方面都保持着较大的相似性和一致性。

05第五站：阎家梁

因为去姥姥家的车比较少，为了能早点和亲人团聚，我们选择打车去大库联乡阎家梁村。虽然路程不算太长，但因为道路崎岖难行，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去的。大概上午十点十五分左右，我们到了姥姥家。

阎家梁只是一个小村子，全村只有四排砖瓦房。老爷说村子里最多的时候，有大约二、三百口人。但现在全村连五十口人都不到了。中国在走向现代化的过程中，在让更多年轻人走出去的同时，也让越来越多的村庄失去了发展的活力。

姥姥家里依然保持着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风箱加大锅的生火做饭的传统。记得自己上一次见风箱还是在上小学的时候，大概是十五年前吧。

为了迎接我们的到来，姥爷亲自为我们煮了猪骨头。姥爷今年八十岁整，除了耳朵有少许不好使外，身子骨还是十分硬朗的。

我们是在炕上吃的饭，记得小时候在奶奶家吃饭也是在炕上，感觉此情此景是如此熟悉。但可惜自己的腿脚不够灵活，不一会儿腿脚就有点麻了。

姥姥家的灶台和炕是连在一起的，冬天的时候，一边做饭一边把炕就烧好了，这真是一件了不起的发明。

我是在二舅那个屋子里休息的。因为村里不管是上学还是工作都不方便，所以早在几年前,二舅全家就搬到了尚义县城。只有过春节的时候，大家才从外地赶回到这个小小的村庄。

平日，待在村里的多是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很少能看到小孩和年轻人。一觉醒来后已是下午四点多钟。老爷带我们去看了塞北特有的农作物莜麦。

莜麦是大同、乌兰察布、张家口三地人们共同的记忆。在我的家乡，也有吃莜面的习惯，但我们是将其制作成棒状食物然后食用的，所以我们又叫它“莜麦面窝窝”。

结婚后，才从岳父那里听到一句话“莜麦腿短”，意思是莜麦只适合在阴山、雁门关、坝上一带种植，而且生长期也比较短。

在这些地方还流传着“三十里的莜面，四十里的糕，二十里白面饿断腰”的俗谚。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莜麦作为一种作物，不仅有着丰富的营养价值，重要的是它见证者人们生存的艰辛和奇迹。

自古以来，这些地方人们的生存环境是十分恶劣的，天寒地冻，而且风沙也比较大。于是人们想出各种方法来战胜自然带给生命的种种险恶。而这个过程也锻炼了人们的吃苦耐劳、坚强不屈的性格。

晚上将要吃晚饭的时候，因为下雨打雷的缘故，突然没电了，没电就意味着今天的水瓮里面的水也无法接满了。顿时觉得生存于斯长于斯的人们的不易。姥爷很快给点上了蜡烛。

在昏暗的灯光中，我和妻子陪着姥姥、姥爷度过了一个祥和的夜晚。老妈在这里伺候姥姥已经快一个月了，任劳任怨、细微极致。

因为没有电，加之阴天，这里的夜极其的黑。躺在炕上，突然心中生出一种无限悲凉之情。中国在大步迈向城镇化的同时，让年老的人在人生的晚年陷入了孤独，让年轻的人在很早的时候就失去了故乡。

人没有了故乡的牵挂和回归，人生注定是有缺憾的。在中国传统社会中，故乡是信仰，不管你走到哪里，它都会向你发出召唤。而如今故乡是陌生，不管你走的多么遥远，你注定无法找到可以休憩的地方。

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六点多钟了。此时，姥爷早已在屋里屋外忙开了。站在院子里，感受着吹在身上的凉风，就像站在一片原野之上，身心由内而外都是清凉的。

姥姥家的院子里种着好多花和农作物。曾几何时，这里是孩子们的天堂。可如今孩子们的欢语和笑声早已不在了。吃过早饭，老妈带领我们去地里摘了好多豆子，有大豆、毛豆、桃豆、豌豆等。

妻子说小时候她们每次放暑假来姥姥家，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边摘豆子边享受吃豆子的乐趣了。

妻子是一个对生活充满激情的人，她总是能发现生活中的各种美，并极尽所能去表达这种美。不一会儿，姥爷拿出几茬荷兰豆，让我们将荷兰豆全部摘下来。

这时，我忽然忆起辛弃疾的那首《清平乐·春居》。妻子的细心观察，抓拍了我们摘荷兰豆的情景。

妻子是山西大同人。在认识她之前，我知道大同有许家窑人遗址，它是远古人类遗留至今的一处重要遗址。

此外虽然上小学的时候也背诵过云冈石窟、北岳恒山之类的文化常识，但在内心深处却并没有对大同的文化发生浓厚兴趣。

2015年互联网上一段人大教师和学生断绝师生关系的新闻曾引起广泛热议。当时这样的新闻事件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注意，但一位学者和他的一本书却一下子深深地吸引了我。

这位学者就是李凭先生，他的那本书就是《北魏平城时代》。此前虽然对李凭先生的学术大业未了解过，但以我的直觉判断，此书定是大同文化研究中的经典之作。我开始重新审视大同和我的生命的关系。

2015年9月，我和妻子，还有岳母大人一同游览了位于大同市西郊的云冈石窟。

长城曾见证了华夏族的勇武和刚毅。因此长城沿线各关隘的题字都显得极为的苍劲有力。从山海关的“天下第一关”到张家口大境门的“大好河山”，再到大同的“云冈石窟”，无不透露出这样的历史气息。

在这里我们看到了复兴佛法的一代宗师昙曜大师的塑像，看到了灵岩洞旁边的古驿道参合径的遗迹，以及第五窟中的云冈大佛。

因为妻子的缘故，我的生命开始与雁北文化相遇。而此次来姥姥家，又让我拥有了接触和感悟阴山文化的可能。我时常在想人是如何成为现在的样子的，人与文化的关系到底是怎样的。

资本对现代文明的参与，在创造大量物质财富的同时，也将人性的开发纳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阶段。

在人类历史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文化、土地、乡愁、婚姻、亲情始终是让生命保持一份恬淡和宁静的重要因素。因着它们，生命才不至于在无尽的漂泊和流放中惶惶不可终日。

我和妻子在2014年10月结婚。婚姻让我开始真正思索家的意义、爱情的意义。我渐渐地明白了家是要以苦心来经营的，爱情是要以忠诚来维系的。

-END-

2016年08月23日晚20时写毕

唯道集虚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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