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废品的“老人”

在我住的楼附近两百米外的另一栋楼下总有一堆废品，废品各式各样，有废纸箱、废旧电器、废铁等等等，废品杂而多但从不凌乱不堪，总是归类分装收拾有样。而这堆废品的主人是一位年过花甲的老人。

拾废品的“老人”

刚搬来这里时，我每天只顾行色匆匆赶着上班，而那时老人早已在那一堆废品前分类收拾了，下班回来经过时，偶尔能看到老人忙活，有时那只有一堆已经收拾好的但并不多的废品用废布遮盖着。时间一久发现，老人如大多数上班族一样，有着自己的工作时间，在大多数人出门上班前，他就已经收拾起搜集来的废品，然后卖掉，剩下的时间经常会见他背个尼龙袋往返于附近各个街区。

老人已两鬓斑白，脸上满布岁月的痕迹，身材瘦小但步伐矫健。他总是一身简单略显脏旧的穿着，偶尔在路上能碰上他，肩背袋子在各个垃圾桶旁穿梭，看到可收之物便放下袋子心无旁骛的认真捣鼓，然后收入袋中继续下一个点。有时我下楼会把废旧纸盒带给老人，老人在接过之后总会礼貌性的说声谢谢，之后家里的塑料瓶、废纸盒，废电器我总会集着，然后习惯性的都交给他了。

有次回来路过老人，他正收拾，我犹豫着想了一二，回头问他，我楼上有不少用品，因之前忘记带下，可愿上楼去拿，老人爽快答应。我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得上好几层楼，于是跟他聊了起来。

得知老人跟我也算老乡，不免觉得有些亲切起来。老人来这已经十几年了，比我父亲大不了几岁，于是我开始叫他叔。他在还算年轻时就一人来此城工作了，后来儿子大了也随了他在这座城市工作，现在年纪大了在帮照看孙子，有时间就出去捡些废品赚些生活费。我说既然已在照看孙子，何不就此享天伦，为什么还去捡废品。他说现在年纪大了做不了别的，没有工作选择，闲着也没事不如动一动多少赚点。

我听着还是有点心生佩服，在他那并不很富裕的年代老人也是有胆敢闯的人，如今也依然在尽其所能。

和老人相熟之后，有时碰到偶有说几句，或是点头示意。有次工作赶项目忙到凌晨后回来，碰上老人出门，肩上拖着他的大袋，我有点诧异想上前招呼，还没来得及走近他已走远。他走向了外街，而此时的街上已鲜少有人，城市已渐沉寂，偶有车辆驶过，也是“识趣”的闷声一闪而过，不再拥堵嘈杂。我看了看老人，他瘦削的身影疾行，渐渐走进了远处的朦胧夜色里，而在那不远处，我知道有一个垃圾处理站。

后来我问他为什么半夜出门，总归也不安全。他说，人老了睡眠便也不多，利用晚上那个时间出去安静人也少。

我才知这不是偶尔，是他给自己安排了这个“工作时间”。可需要如此么，老人的不以为意居然让我有点难过。

后来，有一段时间看到废品堆旁多了个阿姨在整理收拾，而废品也比以前多了不少。如猜测的一样，那是他老伴，老人后来说。他们打算清理好了，年底全家老小都回老家，房子买在老家以后不再出来。

听他决定回去，我说这很好啊，老人笑应。一世浮华，不论荣辱，不论得失，似乎终要叶落归根。

拾废品的“老人”

时间很快，我重复着上下班却不定时的节奏，而老人也重复着他那一如既往的不间断的生活。一次下班，在暮色之下我匆匆而赶，街灯早已通亮，高楼之间满是烟火与喧哗，路过住地附近的街口，看到了影子被拉得老长的老人，以往大多这时候穿梭在各街区的他，此刻在收拾废品，昏黄的灯光里他手脚娴熟的忙碌着，或站着捡拾，或蹲着捣弄，那干瘦的身影在每一个动作里却让我感觉到孤寂，我迟疑了步伐，觉得有一丝难过，突然想到了自己的父亲，该是跟他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身高和身影，却比他有着更加弯曲的背脊。

有一瞬甚至想象到在那的就是父亲，这让我内心十分恐慌，父亲虽在老家，可我害怕某一天他拿着塑料袋在各街区往来，甚至会闪过一些画面，他坐在街边吃干粮，两眼无神的看着街上行人……这止不住的过度的漫天联想，让我慌了起来，回去便往家里去了个电话。

我问父亲，还想做工多久，我会尽我所能给家里所需，可不必太辛苦。父亲在那头婉拒，他说我们也辛苦，而他还能活动也能继续干。

听完总感惭愧，为自己无法给予他们更多而深感愧疚。那和老人相似的话，简单朴素，却感受到了他们不遗余力的一种坚持，坚持了他们的另一种关心，似乎也是他们坚持对自身存在的价值的肯定。

而在自己身边，大多数的父母似乎都是如此坚守在自己的路上，他们虽渐老，可也不“老”，即使他们开始逛公园的时间更多了，跳广场舞动作更好了，下象棋技艺更精了，他们依然步履不停……

拾废品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