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教学生涯(85)

被我劝退的学生

欲说还羞很多次，还是说了吧。

最后悔的事情，也是在内心深处最不愿承认的事情，就是我自己曾经因为贫穷而看不起贫穷，我有很多次在公开场合承认过这件事情，跟学生们。

那个男孩儿是班里面个子最小的，也是平常受欺负的，男生总是让他打热水值日倒桶，凡是大多数人不愿意干的事情，都让他去做。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反抗，后来听同学们说他家庭比较复杂，小学的时候就没有什么自信，父母更是不关注他，在有了老二老三老四之后。

到后来老师也看不起他，常常交不了作业，每科都这样，老师们经常找我告他的状，起初跟他谈过很多次，但是没有用。看他的样子，他也很委屈。就是不会，就是学不进去。但最后离开学校，确实是我推了一把。

记不清具体的细节，大约学生们跟我说，他弟给了他一个亲戚，后来被村里面一个开大车的给碾死了，赔了家里一笔钱，有的说他爸妈一点人性都没有，有的说他爸妈根本眼里就没有他，从来没有见过他家长，怎么请你都不来……

那是初三的第一个学期。

他已经连续好几个月都没有交上伙食费了，那个早自习我又一次把他叫了出去，因为学校逼我逼得也很紧，要跟会计去结账。

记不得当时跟他说了些什么，说到最后哭就同意了。记不清当时他是怎么离开的，到最后虽然我跟会计结账的时候说他已经走了，没有还得上伙食费，但当我从会计那儿出来回到教室的时候，心疼的像刀扎一样，难受的要死。

跟同学们说，让他们说一说我此时的心情。

有的说老师，你是不是特别高兴？他走了再也没有老师找你告状了。

有的说咱们班的成绩可以超过别的班了，这个拖油瓶总算走了。

有的说老师，你再也不用担心他了，他再也不会烦到你了。

……

那一刻，我流泪了。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件特别罪恶的事情，在当今这个时代，居然会因为贫穷劝退了一个学生，越说越激动，我告诉孩子们，他贫穷交不起学费不是他的错。

直到现在，再也没有听到过那个同学的消息。

后来也不知道他去干了什么，听说他去了北京。

我应该教过他的弟弟，不好意思向弟弟问起哥哥，内心深处对这个孩子一直怀有愧疚，最起码我没有拿出自己的钱替他交了，这成为我内心深处的道德上的疤痕。

听说班主任津贴要涨了，很多同事跃跃欲试，再次伸手。我听到这个消息，巴不得躲得远远的，班主任这个活可真不好干，听起来是个主任，其实地位比保姆还低，还兼着保安的活。

现在的学生都是上帝小主公子哥，哪一个都不是能轻易惹的，确实哥们儿也大了，整整半年，70多个孩子名字叫不出来，20几岁的时候，一节课能记住一个班的学生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