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 新的方向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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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新航终于还是辞职了。这是他两年来第三次辞职。

两年前，于新航大学毕业。研究生没考上，这他是早有心理准备的。本来自己就没打算要去考，要不是父母逼得紧，他连名都懒得报，他只想早点工作。要说起来，他连大学的专业都是父母作主的，他自己是一点都不喜欢。

于新航在一所一本的师范院校读法语专业。他不喜欢语言，尽管高中时自己似乎颇有点语言天赋，英语成绩历来在班里遥遥领先。但他不想学语言，一个男孩子整天混在女孩子堆里太没意思。高考时，他的成绩刚上一本线，上不了好的一本大学，他自己心仪的计算机专业就更是没有希望了。按他自己的想法，是要退而求其次的，在二本里找一个计算机专业就行。但父母的想法就不一样了。他们觉得儿子能上一本，没有必要自己降格，不能浪费儿子好不容易考出来的成绩。再说，儿子有语言天赋，学个法语或西语的，再加上英语的底子，大学里再辅修个外贸或法学什么的，就业应该是没问题的。至于学语言的男生少，在父母看来更是优势了，物以稀为贵嘛。

于新航就这样读了法语专业。但从大学入校开始，他就是一种混到毕业的想法。父母提醒，要好好学习，争取GPA（绩点）高点，到时候就可以拿到研究生推免的资格。于新航说：“我不想和大家去卷这个，刷GPA没意思，再说还得卷三年，哪次考试都不能马虎大意。我要想读研，到时候自己考。”那时候的于新航，想的是自己考研，还可以重新考虑自己的专业选择。

学校外语专业的学生，可以选择辅修法学、外贸、经济学之类的，只要专业学分修够了，可以同时获得这一学科的学位证。于新航去听了几节经济学的课。他以为经济学可能会跟计算机科学搭边，没想到，讲的都是些经济学理论，他根本学不进去。倒是学校的普通心理学课程，让他有了一些兴趣。

转眼就大三了，于新航的GPA只有3.2（研究生推免资格GPA至少在3.5以上），而且他竟然在大三上学期挂了法语语法，推免资格是彻底没戏了。

于父强硬地说：“那你就去复习准备考研吧。现在本科毕业就相当于我们那个年代的高中毕业，根本找不到什么工作。专业你可以自己选。选定了，就得自己多花时间去复习。”于父于母都是京一代，当初凭借着自己的刻苦、努力，从边远省区考来北京，读了研，于父留在北京一家银行，做到了中层，于母则是一所市重点中学的教研室主任。他们相信，只要足够努力，读书是能改变命运的。他们也相信，儿子一定会比他们更好。于母甚至想，实在不行，儿子还可以出国去镀镀金，就像王校的女儿一样，普林斯顿大学硕士毕业，回来各投行争着抢着要，据说一入职年薪就超过50万。

尽管于新航更想的是工作，但父母坚持，他最终报考了心理学的研究生。由于是跨考，心理学专业课参考资料就有十八本。这十几本书，于新航从头到尾过一遍都来不及，更别提复习了。

考试结果可想而知，除了公共课英语免强上线，政治和专业课成绩都很低。考研查分后，于新航想，终于可以安心找工作了。

但是，他又想多了。于母知道了考研上岸无望，又急急地将儿了召回了家，说是要商量一下儿子的未来方向。

于新航回到家，于母就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地倒给了儿子。

“儿子，你找工作不急，再说本科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你去考个雅思吧，你不喜欢去美国，可以去英国读个硕士，回来就不一样了。我留学机构都给你找好了，现在就差个雅思成绩，6.5分以上就行，你肯定没问题。”

于父在一旁帮腔道：“英国研究生就一年，你出去还可以顺便在欧洲走走，我们可以再供你一年，你不用那么急着工作的。”

王新航一听就急了，“我不想留学，更不想去英国留学，我只想工作。”想了想，他又说：“你们知道，去英国留学得花多少钱吗？再说，英国一年的硕士，回来又有什么单位能接受？你们王校的女儿那是普林斯顿金融学的硕士。去英国，一年硕士，金都镀不上，没用的。”

见儿子坚持，于父于母也只能作罢，也不能逼着他出国吧。于母心想，等他在社会上撞了南墙就该回头。

毕业那年，于新航是广撒简历，什么校招呀，社会招聘呀，凡是跟他沾边的他都发了简历。最终收到的offer也有十来份，但大多是些小公司，而且职位都是些医药代表、销售代理什么的，他报的海关呀银行一类的，基本没有任何消息。

正当他有些泄气时，一家民营银行的支行给了他录用的通知。面试时，银行方面说了，所有人都必须从柜员做起，他报的行政助理也不例外。

这是于新航的第一份工作。一开始，他是满意的，虽说是从柜员做起，但一般两三年后就能转岗到后台。去了以后，他才知道，柜员的工作一天八小时盯着操作系统，成天一一沓沓地数着不是自己的钱，辛苦不说，还时常会遇到些“拧不清”的客户，怎么说他都不明白，还不能发脾气。而且，柜员每个月还有揽储任务，完不成任务的要扣发月奖。

于新航在柜台干到第9个月的时候，他的揽储任务怎么也完成不了，该动员的同学、朋友，包括父母亲戚，储蓄呀理财呀，都转到他的这家银行了。他每天在柜台工作的同时，还得挖空心思去发掘新的客户。

就在这个时候，又出了件让他怎么也想不通的事。那天，一个大约七十岁左右的一个老奶奶来窗口取15000元，于新航熟悉地操作系统，用点钞机点钞，还提醒老奶奶注意看显示屏的数字，一万元点好又捆好，又点5000元，一并交给了窗口的老奶奶，并看着她把钱和银行卡都放进了带来的一个帆布口袋里，转身离开了窗口，他才叫下一位顾客。

大约半小时后，那位老奶奶又回来了。正好他窗口没人，老奶奶到窗口说：“小伙子，我刚刚取的是15000元，你给我的少了一张，我回家数两遍了，都是14900元。”

于新航心想不可能，明明点得清清楚楚的，还都有录像呢。他拿过老奶奶递过来的钱，又用机器过了一遍，还真是少了一张。怎么可能呢？他问老奶奶，是不是在袋子里少拿出来一张？老奶奶有些不高兴，一边把帆布袋翻转了过来，一边说：“你看看，我都翻过来了，没有吧？好像我故意要来冤你似的。”

于新航叫来了值班经理，说明了情况，也让老奶奶看了操作时的监控视频，但就是没人能说得清楚这100元去了哪里。按银行的规定，只要离开了柜台，银行可以不负责的。但老奶奶不依不饶，觉得就是银行少给了她一张。最后，值班经理看老奶奶岁数大了，100元也不是大数，就自己掏了100元给了老奶奶，才算平息了这场纠纷。

事后，尽管监控视频显示于新航操作规范，并无不当之处，但仍然被责令写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并补上经理垫付的100元。

于新航就想不通呀，我明明尽到了责任、义务，为什么到头来还是我的错？加上每月的揽储任务也让他焦头烂额。他渐渐地生出了退意。

又耗了两个月，于新航终于还是辞职了。到这时，他才知道，他能入职这家银行，还是于父辗转托了人的。可已上交辞呈，也终究是覆水难收，而且，年轻气盛的于新航知道还有这层关系，就更不会回去了。

重新找工作。虽然第一份工作就这样夭折了，但初生牛犊不怕虎，于新航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值得焦虑的。他决定，要找一份和计算机有关的工作，比如网管之类的。虽然不是这个专业，但因为喜欢，从高中就开始自己攒电脑，同学家里电脑的一些小毛病也都是自己给鼓捣好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个月后，他果然进了一家小出版公司，做起了网管。公司是一家出版社新分出来的专做电子出版这块的小公司，一共28人，他负责全公司电脑软硬件的维护和管理，工资不高，远比不上银行的收入，但活也不多，平时就是几个编辑软件的维护。一个月下来，于新航工作起来就得心应手了，不忙，轻松自在。

但好景不长。也就半年多吧，这家小出版公司因为编制原因，被收编为原出版社的一个部门，人员得削减一半。于新航这个网管首当其冲，人家出版社网络中心一堆专业人员，“网管”就是捎带手的事。

于新航又失业了。只能继续找工作。又是两三个月过去，于新航去了一家外贸公司做报单员。公司因为有法语国家的业务，于新航总算是学有所用了。

于父于母觉得这回他应该能干下去，专业对口，外贸行业做得好也是很不错的。但于新航才做了三个月，公司刚给他转正，他就不想干了。没完没了的报价单，看得眼睛都快瞎了，加班更是常事。关键是，公司用人太狠，就是那种只要马儿跑，又不让马儿吃草，老板半夜都可能微你，让你去赶单子。

于新航觉得真是够了。在老板又一次半夜一点微信他，让他赶一批报价单时，他直接说：“我不干了，明天交辞职信。”

但又一次失业的于新航该何去何从？他想过，要不就如老妈所说的，去考雅思，去英国逃避一年？

新的方向在哪里？于新航有些茫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