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生物有种(1)
(一)那些羞羞的事
张凡人生第一次听人讲男女房事是在五岁那年,来自同样是五岁的小孩陈果的嘴和手。至今他还记得在那片灼烈阳光下的阴影里,陈果冲着他做出的那一个手势。
那时张凡刚被母亲从乡下外婆家里抱回小县城。一路上,母亲如同拖拽着一头倔强的小牛,将他拉进了县城里的公立幼儿园。张凡从此结束了乡下野外放养式的生活,开始一种限定在各种不同区域和规则里的人生。
在色彩斑斓的幼儿园里,和蔼可亲的女老师会训练孩子们对时间和数字的认知,训练群体协作生活的认知。简单的说这里会告诉你什么时候上课,什么时候下课,精确到每一分每一秒,迟到或早退一分钟都会受罚站壁,告诉你世界上总会存在一个正确的答案,比如苹果和苹果树应该是什么样子,应该怎么画,告诉你一个苹果应分成若干份分给你的同学,而你可能什么也得不到,因为你学会了分享和助人为乐,做了件好事。
对于张凡来说,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从小就被母亲寄放在外婆家长大的张凡,每天早上醒来就跟野猴子一样窜了出去,埋头在山坡,田野,小溪间。他可以一整天在山坡上追一只浪荡的蝴蝶,可以一上午在田野里听满地蛙声找一只呆萌的丑蛤蟆,也可以一下午蹲在小溪里用双手逗玩一群黑色的晃着小尾巴的胖蝌蚪。直到外婆扯着嗓子游走在村里村外喊他的小名,才恋恋不舍的一路应答着往回跑。
所以在这里,张凡就像一只刚被圈养在房间里的野狗,一开始的新鲜好奇感褪去后,逐渐冲击房间里的各个角落,希望回到房间外面广阔的大自然。他厌倦了排排坐,手拉手,听从指令往前走的游戏,开始迟到,早退,逃课,迷恋于奔跑在小县城大街小巷里,迷恋于一间间店铺内琳琅满目的商品,迷恋于那些看着美味的零食,那些色彩炫丽的机器人,塑料刀剑和玩具枪,还有那声音嘈杂而暴力的街机游戏。但是紧接着的,是来自老师,父母的各种惩罚。
在这些惩罚里,面壁成了张凡每天在幼儿园必做功课之一。也因此,他认识了来县城后第一个朋友陈果,一个跟他一起被老师请到教室外一起罚站的鼻涕虫。陈果的鼻孔里几乎一年四季都会挂一条鼻涕,唯一有点变化的是,有时是条清鼻涕,有时是条黄鼻涕。如果教室里听到嗦螺丝的声音,那必定是陈果将他那条鼻涕虫吸进鼻孔里了。
班里的小女孩嫌他恶心,都远远地躲着他,他就故意吓唬女孩们,大喊着鼻涕虫飞出来了。有些女孩真被吓得乱叫,甚至有个女孩大哭着向老师告发陈果,理由是陈果让他的鼻涕虫爬到了她的手上,还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指给老师看。老师哭笑不得地只好把陈果叫到跟前,用手帕当着那女孩的面,用力地将陈果的鼻涕虫消灭掉。但是没过一会,一条新的鼻涕虫又缓缓爬出他的鼻孔。老师要他及时消灭鼻涕虫,他总是猛地将它吸进鼻孔,然后嘿嘿一笑说:“看,老师,已经消灭了。”
有一次老师正对着所有同学动情地讲《小红帽》的故事,每到大灰狼说话的时候,陈果吸鼻涕的声音便响起,女孩们便吓得大叫一次。最终在女孩们强烈的抗议下,老师把捣蛋的陈果请出教室罚站,和前一天逃课的张凡站在了一起。
“嘿,你为什么被罚站?”
“逃课。”
“逃课好玩吗?”
“好玩。但是不能被大人们发现。”
“那简单,我们躲起来就行。”
两个孩子心照不宣的决定了接下来要做什么,他们弯下腰小心翼翼地逃离教室。但是还是被一个老师发现,在这个老师反应过来大声斥喝前,两个小子撒开丫子就跑下教学楼,躲进了幼儿园小花园的铁门后面。
这是张凡的逃课经验,在这个时候直接往幼儿园大门跑,基本被抓。等风平浪静后,悄悄溜出去的机率就大很多。
陈果从来没有逃过课,于是跟张凡一起躲了进来。两个小孩挤在铁门后面狭小的角落里,静静地听着外面老师寻找他们的脚步声和议论声。那时的光阴变得特别的慢,炽热的阳光打在铁门上,光子与铁原子碰撞的热量透过铁门背面笼罩在张凡和陈果的周围,铁门的阴影外是白得晃眼的水泥地。小花园里的槐树上传来清晰的知了声,混合着从两人脚下爬过,钻进墙角根里的黑色爬虫,连风吹过墙边下的青苔毛都一一可见,张凡仿佛又回到了山涧田野里。
陈果用手撞了撞张凡,张凡回过神来看向他。
“你知道小鸡鸡能干嘛?”
“撒尿。”
“看谁尿得高。”
陈果吸了吸鼻涕,伸手从裤档的小开口里掏出小鸡鸡,一道激流笔直地冲击在对面墙壁上,墙上的水渍越爬越高,然后跌落下来。
“你了。”
张凡摇摇脑袋,拍拍肚子。
“没有,挤不出来。”
“真没用。”
陈果故意把着小鸡鸡得瑟了一番才收回去,然后又问道:“你知道小鸡鸡还能干嘛吗?”
张凡再一次摇摇头。
陈果神神秘秘地举起双手,一只手的拇指和四个手指结成了一个圈,然后用另一个手指的中指塞进了圈里。
“就是这样。”
张凡皱着眉头看了半天没看明白,用手挠挠脑袋。
陈果见他不明白,拉起他的手钻出了铁门,悄悄溜出了幼儿园,两个小子一眨眼就拐进小巷子里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