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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如烟花如尘埃 【1】

2017-12-08  本文已影响12人  Eileen木铃儿

1)

“燕儿,燕儿。”金燕站在门廊上刚划着火柴点上一支烟,屋内母亲带着嘶哑的声音便开始呼唤,像是留声机装上了一张被损坏的碟子。金燕紧皱着眉头,又狠狠将烟压在墙面上,熄灭了烟深吸了几口冷空气才进了屋。

“娘,”金燕脸上努力挤着笑,扶起躺在床上形容枯槁的妇人,金燕害怕摸上母亲的身体,像是握着一把枯柴,鼻尖酸酸的“您感觉好些吗?”

“燕儿,燕儿。”母亲说不出,两只眼睛空洞仿佛在盯着破旧的床幔子,只是“燕儿燕儿。”的呻唤着。

金燕端着一只粗瓷大茶碗,倒了一碗水端到母亲嘴边,“娘,喝口吧。”眼泪在的眼眶中打着转儿,听着母亲吞咽时发出像石头落入水井中一般的声响,金燕心里害怕,怕是眼前形容枯槁的妇人会突然散了骨架化成粉末。

金燕又回到门廊上,从藕荷色薄毛大衣口袋里掏出烟盒,纤长苍白泛着青色的手指上染着蔻丹有些刺眼,微微抖动着将比手指更细长的烟塞进嘴里,又哆嗦着取出火柴擦着点燃烟。她的舌尖已经麻木尝不出烟苦涩的味道,烟静静燃着近眼看着烟燃着红色的光忽明忽暗地,像是火光烧着她自己的心,备受煎熬。

屋内的光越来越暗,母亲早些年已经看不见了,只有金燕还固执地认为母亲还能看见她,所以她将烫卷曲的头发编成两条粗辫子耷拉在胸前,换下高开叉沾满烟味酒渍脏兮兮的墨绿色旗袍,换上一身浆洗干净的粗麻布蓝色女子学校的校服裙子,这还是母亲给她做的,买不起校服但总得要穿吧,穿上这身衣服一切仿佛还是原来的样子。不过,烟和酒的气味已经渗入了骨髓,抹不掉的。

“露丝,露丝,露丝。”楼下一个穿着假裘皮,烫着发装扮和实际年龄相差了至少二十岁的女孩在楼下喊着。金燕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出声应着“来喽来喽,喊什么喊?要死啦?”说着跑下几近断裂的破木楼梯。

“露丝,你怎么还是这幅打扮?快去换衣服。”那个裘皮女孩嚷着“你去晚了领班又要说你了,你以为租界在你家门口啊?”

“晓得了,晓得了。”金燕的脸上透着不耐烦,又把裘皮女孩留在了门外,她顶讨厌露丝这个名字,如果不是为了附和那些个在租界的假洋鬼子,想到这里金燕又重重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唉,如果不是事情到这一步,我还挺喜欢这名字呢,玫瑰,多美的花,可惜了。”这句“可惜了”也不知道感叹了花还是她自己。

换上那身墨绿色高开叉的旗袍,将头发解开梳散,眼睛涂抹上厚重的眼妆黑洞洞的,红色的口红像是发狠一般一圈一圈抹在嘴上红得像能滴出血来,映得一张惨白的脸显得更白。外面照着刚才穿的那件藕荷色长大衣,这是她冬天唯一拿得出手的大衣了。

“燕儿,燕儿。”问询的语气透着无力,甚至透着那骨瘦如柴的影子,金燕心中酸涩,压着颤抖的声音说着“娘,我去同学家。有功课做。”

“燕儿,燕儿。早...点...回...”金燕不用上楼也能看到母亲无助而空洞的眼神,她不敢穿着这身衣服上楼,怕。

打开门,该面对的现实还得面对。

“露丝,你怎么搞的?”裘皮女孩脸上也透着不乐意,“怎么,你去我家我就让你进门,来你这我就得在门口晾着?”

金燕没答话,心中盘算着今晚能不能挣出母亲的药费。回身望望摇摇欲坠的二层小楼,如果不是因为母亲还在,这里也许都不能被称为“家”了。

租界,大都会。

金燕为了省钱不愿坐黄包车,裘皮女孩也愿意迁就着她,想来也是自己带着金燕上了这条路,该陪着金燕担着的就陪着她担着好了。

“呦呦呦,哪来的千金小姐?陪人跳舞扭扭捏捏的也就算了,怎么着?来这么晚摆着张臭脸给谁看?”领班是一个四十多岁还是五十多岁的女人金燕说不清楚,那女人年轻时应该很丰满现在则便成了一身肥肉,长得比金燕高些,说话声音倒是体现了她的身材,浑厚。金燕眼睛一直盯着她口中的那颗金牙,好像是上个月,又或者更早些镶上去的,明晃晃,闪得金燕有些迷乱,“还不快去干事?愣在这里做什么?真的是上不了台面。”声音又提高了几度。

“李姐李姐,我们不是有意来晚的,你看外面这么冷,冻着您了也不好不是?”裘皮女孩说着冲着金燕眨巴眨巴眼睛示意她先进去,又靠近了那个叫李姐的领班近了些,一只手搀了上去“李姐,她也就是不温不火的性格,你别往心里去,露丝的母亲病得厉害,您也是通情达理的,对我们就跟您自家闺女似的,看在她的孝心上也别计较了好不好?”

这几句话倒是没什么,但李姐心里觉得舒服,伸出一只肥大的食指在裘皮的鼻尖上“还是你体贴,伊莉莎,你最近跟着秦爷倒是学精明了不少哈,哈哈哈哈......”她看着裘皮女孩也就是伊莉莎的时候倒是开心的,眼睛里透着的都是精明算计,看着金燕的时候将不耐烦尽数写在了脸上。

其实起初她看见金燕的时候内心是乐得开花儿的,难得的一个妙人儿,还会讲洋文,却没想到上是个不会来事儿不会挣钱的,“妈的,不还是来做下九流了吗?装什么高洁?呸!”开始只是心中骂着面儿上还捧着,到后来,凡事也总有个极限,过了那个点谁还管你乐不乐意?渐渐也当着面骂上了,金燕充耳不闻,依旧是我行我素的。她心中想得倒是好,等治好母亲的病就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还能坚持她遥不可及的梦,身子是她的底牌,什么都能甩了埋到地底下,名节可不能丢了。

舞一支接着一支,金燕一直没停下来,脚下穿的鞋子跟也是一拐一拐的,咬咬牙还得坚持。一晚上收的小费不少但有一半交了领班,拿到那十几块钱,对别的舞女倒是够了,但她呢?还要给母亲看病,买药。散了场除了舞厅大门,金燕从口袋中掏出烟抽了两三支,回去的路只能她一个人走了,看着舞厅门口贴着歌星的海报她心里还是羡慕的,心想着:会唱歌还是好,至少有机会成明星。

一个人走出了租界,回到了平民窟一般的弄堂,心里不是滋味,抬着头看着漫天繁星,想要抱怨都不知道该抱怨谁,怪母亲?不能怪,母亲没生病的时候那么爱她。怪命运?不敢怪,只怕是怪罪了更加得不到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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