睥睨天下 90 | 窈窕初见了（中）
第九十章：窈窕初见了（中）
正自遐思，却见擂台下走出一个身形精干的汉子，昂首挺胸，双目有神。袁怀昭定睛一看，竟是旧识，名唤杨凯，此人当年在全国名号最响的威远镖局做过总镖头，江湖上颇有些影响。后来听说入了山西行都司仕官，却不知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只见他在一众武师的簇拥下，在沿岸的主擂台上站定，朝仍在河心高竿上的雨沁田一抱拳，开口却是内力雄浑，声若洪钟，在人声鼎沸的岸边仍把声音响亮地传入沿河两岸的每一位看客耳中：“这位公子技冠群雄，独占鳌头，终于破了我们东家连摆十一日的擂台，真是可喜可贺！我杨某人受金老爷所托，今日请各位看官一同见证，这位公子就是金家选中的乘龙快婿了！这便有请小姐亲自出来与姑爷相见。”
话音一落，鼓乐齐鸣，在桥上和两岸的千万看客的关注叫好声中，只见御河中缓缓驶出一艘雕梁画栋的金红画舫，上面的乐班各持丝竹鼓乐，演奏得喜庆热闹。一众家丁丫鬟簇拥下，只见一少女身着粉红罗裙，袅袅婷婷走上船头，妩媚地揭开头上细纱，仰头朝竿头眺望。
雨沁田站在三丈竿头，听得脚下众人一阵齐刷刷的惊呼，忍不住心头好奇，也去端详那小姐容貌。只见那姑娘穿着华丽，头上簪环珠花也佩戴得好生贵重，只是一张脸，貌若东施，堪比无盐，竟是丑陋得万里挑一，而且身材肥胖，远看好像个金灿灿的大南瓜。偏生又做出一份娇羞的模样，喜滋滋朝自己挥动手帕，呲牙一笑，“公子，小女子等得你好苦，快到画舫中来，我们一同拜见爹爹！”
岸上看客闻言爆发出一阵哄笑：原以为这位与铃兰郡主齐名的金家大小姐，也必定是个如花美人，哪知今日这庐山真面目一露，竟是这般尊容。眼见竿上白衣少年风流倜傥，俊美无双，船上锦衣新娘却十足歪瓜裂枣，百拙千丑，这样“般配”的一对儿，也算世间奇闻了，一时间议论的，逗趣的，叫好起哄的，人声鼎沸，场面热闹非凡。
雨沁田对上胖小姐殷勤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背脊冒凉，手心出汗，赶紧转开看她的目光，朝那位领头的杨姓武师一抱拳道：“多谢金家老爷的抬爱，承蒙小姐不弃，小生却无福消受，招亲一事，还请金老爷令觅他人，就此告辞！”言罢身形一晃，就向岸边纵去。
那胖小姐何曾见过这等俊俏的后生，一颗芳心早就迷醉得恨不能立刻投怀送抱，见他拒绝想走，哪里肯依，顾不上什么大家闺秀的礼义廉耻，赌气地往船头一站，扯开嗓门大喊道：“抓住他，给我抓住他！他赢了擂台，便要当我的夫婿，哪能说走就走！”
金小姐这一闹，便有数十条不知是哪里冒出来的小船应声而出，行动有素地把梅花桩四周的水路堵了个结实。
雨沁田一看这场面，知道不好玩，展开轻功踏着根根竹竿便朝岸边跑来。那位姓杨的武师见他意欲反悔，不肯让步，一声令下，岸边也涌现一队武师打扮的人，把河岸擂台的归路也堵了个严实。
凌剑秋自打见了金小姐的尊容，只笑得拍手跺脚，前仰后合，看着雨沁田被围堵的窘态，刚才自己落败的懊丧情绪一扫而光，“哈哈哈，笑死我了，袁大哥，你的雨儿就留下换个黄金千两，给这丑陋的胖小姐留下当相公挺不错的啊哈哈……”哪知她笑得声音太大，立足之地又与河中画舫不远，被船头上坐着的金小姐听了个正着，横眉怒目转过头来，用手一指大喊道：“刚才这个臭小子也上台比武了，他模样不差，功夫也不错，一并抓过来给我瞧瞧！”
“唉呀妈呀，大小姐你可饶了我吧，我也消受不起啊！”凌剑秋一看惹祸上身，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转身夺路便逃。
却听那杨凯断喝一声，“列阵！”，河岸上的武师们应令纷纷从腰间抽出一捆绳索模样的东西，起手处缀着一个拳头大的铜铃，铜铃形状便似盛开的铃兰花，造型十分好看，摇在手中还不时发出悦耳的响声。
凌剑秋满脸不以为然，道：“搞什么鬼，以为拿个奇奇怪怪的麻绳鞭就能拦住我们？”
此时雨沁田也翻身跳下高杆，落在袁怀昭身侧，扬声道：“就是，凭他们这些家丁护院，我要走，他们谁留得住！”
袁怀昭见他二人仍是一脸桀骜，出言挑衅，知道照这样下去事情非闹到不可收拾，赶紧一手拉住一个，低声道：“你们别玩了，参与比武招亲，咱们理亏在先，那金家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便是那个领头姓杨的人背景也不简单，只怕是官府中人。我们三个现在都是朝廷通缉的要犯，如此抛头露面，惹事生非，倘若引来官兵注意就不妙了。”
凌剑秋闻言有理，道：“如此我们就别和他们啰嗦，赶快冲出去。”哪知身形稍动，拿绳鞭的武师们便已抢在前面，手一抖，绳鞭便朝三人迅猛袭来。
三人还手迎战，几招下来，已知绳鞭虽无杀伤力，却胜在攻击范围广大，而且那些武师虽然单打独斗不是三人对手，配合却是精妙，绳鞭上中下三路分别攻击，攻守得当，步步紧逼，将三人堵在河边擂台下的方寸之地，而无数看热闹的百姓此刻拥堵在那些武师背后，把御河沿岸围得层层叠叠，水泄不通，却也无形中增加了脱困的难度。
袁怀昭心中焦急，正想着要不要干脆不管不顾拿兵刃冲出一条通路。哪知忽听背后一阵劲风贯耳，纵身一个后翻，方才看清袭来之物竟然是刚才用作梅花桩的毛竹竿。只见水中百余根尚未被凌、雨二人折断的竹竿，此刻已被小船上整齐布列的武师们拿在手里，小船沿着河岸一字排开，近百根三丈长的毛竹，被这些精壮武师当做武器，齐齐朝三人砸过来。
雨沁田和凌剑秋见这些金府的武师竟这般厉害，又是绳鞭又是竹阵，花样层出不穷，早已不复先前的轻视之心。心想在这大同城数万观众面前，只要稍不留神，就会落得被绳鞭砸中或者被毛竹抽打的下场，好不丢脸，只得施展平生功力，凝神迎战。
无奈那些使用竹竿的武师同样是训练有素，在那杨凯的指挥下，进攻竟然有组有制，分拨分批，或三五成行猛砸，或四六成双对挑，与绳鞭配合出击，扫、刺、盖、砍，像是暗合着韵律节奏一般，纵然凌、雨二人已是自负轻功的当世高手，一时间却被这迅如疾风，层出不穷的竹竿阵逼得手忙脚乱，竟无喘歇之机。斜眼见袁怀昭除了闪躲绳鞭竹阵，还被那杨凯上前夹攻。那人作为众人统领，武功确实不弱，与袁怀昭斗这十数回合，竟然不落下风。
一时间，只见沿河擂台前的方寸之地，水陆夹击，人声鼎沸。但看竹影翻飞之下，三人腾跳纵跃，好似在那竹影间起舞，倒成了娱乐民众的一台大戏。只见周遭岸上、桥上、楼上，到处都聚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凌空演武招亲本已是闻所未闻的好戏，此刻再添上这场意外的比试，一边是金府的武师布阵精妙，一边是三个侠少武功卓绝，倒不知是该期待三人能够破阵离去，还是该盼望金小姐能擒得如意郎君。待到精彩处，也顾不得划清立场，议论纷纷之余，也有许多吹口哨的，鼓掌的，只让御河沿岸群情沸腾。
原著：远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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