扛着酒瓶的虫子系列之坑边人
虫子·瓶子与酒之坑边人
某日,虫子背瓶负酒游巍新村,至薪理湖,买船泛游,但见水接远天,烟笼鳞面,不胜感叹。登岸忽见一院,名曰“观溪院”,摇步而入,迎面一亭,上书“鹰鸽亭”,亭中有台,台上有文,细目观之,原是“鹰鸽赋”。
虫子细看之,文中曰:“君不见,鹰击空,巡游天际翅未停;君不见,鸽守笼,怡然自得信闲庭。翅未停,心万里,我心不为天地动。只待风起时机到,俯首一击为成功;信闲庭,守孤城,不知山外几度风。指心问内不得计,事急不过城下盟。世上事,多与同,莘莘不过鹰鸽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效温鸽自守城。山外青山多姿色,闲庭静处未必静,劝君早得行!”
虫子打开瓶子,喝一口酒,细品文意,忽觉一股气自己胸中上涌,便取砚排笔,喷酒化墨,于亭柱上写了四句诗,“今日偶至鹰鸽亭,却笑此间文未省。既不知鸽留守意,何必羡鹰击长空。”书毕大笑,倚柱而眠。
睡梦间忽闻有人轻呼,“先生,先生。”
睁开眼时,却是一小丫头,素手掩面,似笑未笑。便问:“叫我?”
小丫头指指身后,“我家娘子想与先生说几句话。”
顺她手指看去,却是一女子,体型微润,仪态自如,便起身整理衣服,点头问礼,“不知有何见教?”
女子上下打量,“此四句诗可是先生手笔?”
虫子抬头看看自己那柱子,“是又如何?”
女子秀眉微蹙,“敢问末两句,所指何意?”
虫子看了她一眼,“你不知我,我不知你。”
女子脸色微变,“看先生装束,当是远游之人,瞧先生神色,当是洒脱之状,岂不闻‘相逢何必曾相识’?”
虫子知她误会,便笑道:“不是指你我,而是指鹰鸽。”
女子一怔,再去看诗,脸色微喜而后凝,“请先生详示。”
虫子指天画地,“鹰非鹰,鸽非鸽,不过指世间人罢了。所谓鹰,如秦皇汉武,以攻为守,改天换地,胸中自有天地;所谓鸽,如明教张无忌,以守为攻,自护门庭,不愿与人争锋。此两种人,性格不同,为两个极端。”
女子点头,“那为什么又说你不知我和不知你呢。”
虫子继续说下去,“世人有那么多,人心如此复杂,怎么会想着借一口刀分而为二,那样,岂不是太简单了些。更何况,鹰击长空,又岂能只在天空;而鸽之为鸽,也不是任人欺凌。否则,这世上也就只有鹰,不会有鸽了。”
女子想了一下,“依先生之意,当如何分?”
虫子笑,“所谓鹰鸽,不过是人性之两端,而实际上,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如何能分得开?区分是用来做什么的呢?不过是自己看清自己。你看清了自己,也就看清了别人与世界。所以,不是看别人,而是看自已。”
女子盈盈而拜,“受教。小女子还有一事不明,愿先生教我。”
虫子摆手,“我自尚在坑中,又怎么能教你出去。”
女子愕然,“先生此言何意?”
虫子指指自己的酒瓶,“我背着它走南闯北,游东串西,不是为了寻欢,而是为了去愁。但时间越长,越觉得人像这瓶里的酒,在瓶子里时,想出来,待得出来时,要么在杯里,要么已在别人口里,心里。从此口入彼口,并没有一个尽头。人也一样,凡遇难解之事,如入一坑中,每思方法,不过出此坑,但一出此坑,必入他坑,如此,不妨居其中,倒也安逸。”
女子冷笑,“先生入坑之说,令人耳目一新,但是,未免过于颓废。屈夫子说‘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以先生入坑之说套用,也是人虽在坑中,但又岂能安逸于内,当思尽一切办法,出此坑。纵然又入他坑,但他坑已非此坑,人也有所增益,也非当日在坑中之人了。”
虫子拊掌而笑,“娘子可教也。但既入一坑,当息寻出路。若求救于旁人,即便出已坑,又入他坑矣。”
女子嫣然,“昨日读书,古人有‘入其内,出其外’之说,小女子思索良久不得解,今日见先生诗句,于这鹰鸽之论颇有见解,便欲问之。而出坑入坑之说,恰为之解。心中着实喜悦,愿以先生为师,请不吝赐教。”
虫子摆手,笑道:“入坑矣,入坑矣。”
女子亦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