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杀手那些年（4）
“昨天出任务为什么没拿到瞳子？”师父问。
“太招摇了，不想让官府认为是同一起案件。”
师父看着她说：“普通人杀人要毁尸灭迹，我们不一样，即使我们把‘无生门’三字印在尸体上，他们依然对我们束手无策。”
石榴低头不语。
“你有点不一样了。”师父一字一句地说道。
“没什么不一样。师父若非要那副瞳子，石榴再回去取就是了。”
“这倒不必，为师只是提醒你一下，怕你到掌门那里露出破绽。”
破绽？
有吗？
掌门倒是没问瞳子的事，只听得白墨已死，便如约将青霜剑送与了石榴。
得了青霜剑后石榴便满心期待着出任务，然而却被告知风声渐紧，一切任务暂停。
石榴久居山上百无聊赖，天天拿青霜剑砍树玩。
又过了一阵，弟子们陆陆续续有任务了，可石榴还闲着。
她跑去问师父：“为什么不让我下山？”
师父说：“如你所愿，太招摇了。”
石榴不解。
师父又说：“你且再等几天，你做为杀手最致命的一点是耐性不够，这些日子权当修行了。”
石榴实在受不了，长时间不杀人，浑身的血都躁了。她拎着青霜剑跑到深山里杀了一百二十三只兔子，七只鹿和一只老虎。
老虎是个意外，她本不想伤害它，但它是头母虎，她正好闯到了它的领地，那里有它的孩子。
它凶猛异常，一心想咬死她。
幸好有青霜剑，不然她这条小命估计要陪进去了。
轻灵的剑身不偏不倚地刺穿了老虎的头颅，剑光闪烁，滴血不沾。
杀死了老虎，她也伤得不轻，几只小虎像猫一样嗷嗷叫着，她举起剑来，却看见白墨倒下的身影。
完了完了，杀了白墨，竟让她生了怜悯之情，真不划算。
算了，肚子饿了，下山去吧。
回到无生门，师兄弟们看着她浑身鲜血也习以为常。
“石榴，中午有好吃的！”桩子叔说。
桩子叔是管伙房的，也是整个无生门唯一没杀过人的人。
石榴看到自己碗里的豆沙包，眼睛都大了一圈：“桩子叔，你偷来的？”
“我可不敢偷，这是掌门特地吩咐的，只有你一个人有。”
豆沙包那样甜，整个无生门只给她一个人吃，就像只有她一个人可以戴瞳子一样，她得意的不得了。
她端着包子到处炫耀。
“香蕉师兄，你看桩子叔给了我豆沙包！”
香蕉不理她，只说了句：“你静静地吃吧。”
而一旁的橙子却发了火：“石榴，你是个傻子吗？”
石榴一愣：“你什么意思？”
橙子赌气一转身走了，石榴一头雾水。
夕阳西下，橙子挎着剑来找她：“石榴，我们下山去。”
“要出任务吗？”
“不是，你不用带剑。”
石榴没有多想便跟着他走，出了山门，到一僻静山洼处，山风阵阵，吹来远处的猿鸣。
“师兄，到底什么事呀？”
橙子静默了许久，才开口说：“掌门偏偏把这个任务交给我，知道为什么吗？”
“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啊，傻子，我喜欢你！”
他大吼着，山谷里反复回响着他的声音。
“喜欢你……喜欢你……”
橙子瞪着红红的眼睛，一步步走近她：“只有杀了你，我才能继续做杀手，明白了吗？”
石榴眼睛眨巴了两下，她才明白橙子是要杀她了。
从杀人者到被杀者，她没什么感觉，被杀不过就是“噗”的一下，两眼一黑，死与活着，似乎没什么差别。
如果地狱里也能吃到豆沙包的话就更好了。
石榴又觉得不对劲：“可是为什么？如果仅仅是因为你喜欢我，被杀掉的应该是你才对。”
橙子说：“你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你的剑下有人生还，如今城中已挂起了你的画像。”
石榴心头一震。
“无生门剑下无生人”这是门派自古以来的信条，若留有活口泄露身份，便是大忌。
她突然想起那个老妇人来。
那是她第三次出任务，在此之前她遇见白墨，他教她一番杀人技法，告诉她从哪里下刀更美观，她想一试，便略微调整了入剑的位置，。
那老妇人死得干脆、安详。
但是太干脆了……
其实她一直怀疑那老妇人没有死，今天果然应验了……她竟然有一丝丝释然：“我明白了，请师兄杀了我吧。”
石榴将眼闭上：“如果师兄喜欢我的眼睛就将它们拿去，我可不希望它们烂在土里。”
“好的，我知道了。”
剑风袭来，接下来应是皮肉开绽、心肺刺穿了。
“老夫人能活下来是个奇迹。但伤势过重失血太多，还不能掉以轻心。”温太医说道。
“温先生妙手回春，我母亲能够挨到今日全赖先生你呀！”曾清远说道。
温太医嘱咐了些平日照顾之事便告辞了，曾清远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拈须长叹，他宦海浮沉多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过，却万万没想到有人会对他的老母亲下此毒手。
那日曾老夫人恢复意识后连声呼唤曾清远，她被挖去双目，双手摸索着握住曾清远的手：“清远……姑娘，是个姑娘……”
老夫人声气幽微地将行凶女子的样貌加以描述，画师凭高超的技法将石榴画了个七八分像。
于是全京城张贴，其实并不为寻到凶手，只为震慑无生门。
无生门行凶做恶多年，手法残暴却毫不遮掩，他们神龙见首不见尾，让官府一筹莫展。如今竟有人生还，并目睹了他们的面容，不啻为一次强有力的反击。
整个京城轰动了，百姓对着画上的女子指指点点，谁也不敢相信惊动京城的杀人狂魔竟是这么年轻漂亮的姑娘。
人群里站着秦捕头，他比别人更加惊讶，那女子他不仅见过，还差点被他抓住，若不是……
想及此处，他劈开众人一抬手将画像揭了下来。他揣着画像气冲冲地去了白府。
拍开白府的门，秦捕头便要找白墨。
“我家公子吩咐过这几日不见外客。”门人说道。
“不见也得见，我找他有急事！”
“秦大人请回吧，公子他身体不适，还请大人见谅。”
“你家公子什么时候身体好过？就比死人多喘一口气……”
正争执不下时，却见白墨手持羽扇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声气幽微地说：“吵什么吵，影响我睡中觉。”
秦捕头虽是见惯了他平日病秧秧的样子，今日一见仍是惊怖。他比往日更羸弱三分，口唇惨白无一丝血色，身子半躬着，瘦成一张薄纸，才知门人并非虚言。
“在下有要事相问，不得已打扰白公子了。”秦捕头作揖道。
“无妨，跟我来吧。”白墨说着，转身进了里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