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栏（三）

雾像是倒进锅里的湿淀粉，由开始的团团翻滚到现在均匀地铺满河面茫茫一片，不过四、五十米能见度还是有的。老赵和老黄都专注于自己的鱼漂，偶尔给对方投根烟，寥寥几句低语，这样既不会错过鱼口，也不会吓到警觉的鱼儿。

“咚”一声巨响在河面上炸开，老赵一惊循声抬眼，在他下钩的前方翻起一大团水花，他的第一反应是什么东西掉水里了？抬头仰望桥面，只见影影绰绰的两个人影在拉扯，接着桥上传来了一阵争执声“你放开、你放开我！”“别冲动，不能跳！你冷静……冷静！”前者是女人，情绪激动语调高亢，后者听不出男女，声音急促紧张，“来人呐！有人要跳……”

老赵立起身攒足劲朝桥上喊“拉紧她！”，再次“扑嗵”一声传来，老赵有点懵，一回头老黄不见了人影，渔凳上下放着他的外套儿和运动鞋，老赵这才看见几米开外，老黄正奋力往前游去，目标是浮浮沉沉急速往下漂去的一团淡蓝色影子，“老黄，小心点儿！”老赵朝着老黄越来越远的背影大声喊。河面不知道什么时侯起了风，老赵没听见老黄的回声，但能看见他离那淡蓝色的影子越来越近了……

老赵打完110，简洁地讲了地点、事件，紧张地盯着两个影子同时往下游移动。桥上的争执变成了噪杂，根据桥边一团影绰的阴影，和高过群声的绝望又不甘的号啕声“孩子呀……你先走……妈妈随后再来呀……孩子呀……”老赵大概明白了，也不算真明白，而是根据以往的所见当下的情形想当然地做的推测。

看见河道快艇远远驶来时，老黄已经抓住了那个小身影，他正奋力向岸边游来，不知是起浪增加了阻力还是他体力消耗太大，他游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老赵有腿疾不会游泳，在岸上急得只跺脚，当他看到和淡蓝色身影并驾齐驱的老黄把那孩子越举越高时，老赵暗叫不妙，远远地朝救生艇大喊大叫：“快点儿--快点儿--再慢人就不行了……”最后的一句老赵几乎是拖着哭腔的。

从听见快艇发动机的轰鸣到艇驶到落水者身边，可能也就十分钟左右，老赵却觉得这个过程好漫长。

河面的风稀薄了河面的雾，老赵清楚地看到孩子被抱起的一刹那，老黄的手往水下滑去，快艇又向下追了几米，终于将沉甸甸的他也拖了出来，老赵看着他像一摊烂泥似地被拖上快艇时舒了口气，但那只是为老黄他受了他此刻该受的救援，至于结果如何，他忐忑不安。

他打河道处电话没接通，只好又打刚才的救援电话，追问刚才救起的人送到了哪个急救中心。

得了消息，他匆匆地收拾两人的东西，并将老黄吃了一半的面包装进他的衣兜里，就匆匆往河岸急救中心赶，路上一直在心里念叨：“老黄啊老黄，别忘了，今晚还要一起喝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