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系列』——隐形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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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雨后的田野像极了一幅朦胧绝美的风景画,清新湿润的空气里弥漫着新翻的泥土、草木和花朵的清香。田野里大片大片的菜花戴着耀眼的金色皇冠,羞涩的紫云英穿着紫红色的晚礼服,绿茵茵的豌豆们戴着蓝紫色的头饰,在饱含水分的风中摆弄着椭圆形的叶子。
而此时,谁也不知道在一片新嫩的叶子背面,一条叫飞儿的毛毛虫正趴在叶子上津津有味地咀嚼。她从一个圆嘟嘟的白色软壳里钻出来不久,饿极了!飞儿睁着大大的米黄色眼睛,趴在青翠的豌豆叶子上细细品味着新嫩的食物。刚被雨水清洗过的叶子柔软细嫩,淡绿色的叶脉咬起来别有滋味,还有一股好闻的清香,口感好极了!她胃口大开,大口大口地吃着,把肚子撑得圆鼓鼓的。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长了一点点,看看自己毛茸茸的手脚,与叶子颜色相似的皮肤,又摸摸自己又大又圆的头,觉得自己挺可爱。虽然到现在,她没有见过自己的爸爸妈妈,不知道他们是谁,长得怎么样,但她相信爸爸和妈妈一定跟她一样,是可爱的、美丽的。她还记得自己睡在那间圆圆的软软的白色小屋子里的时候,在沉沉的睡梦中曾听到过母亲温柔的声音:宝贝,妈妈已经给你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飞儿,我相信会有这么一天,当你睁开眼睛,你会是一个美丽无比的精灵。现在你睡吧……
就在她想着妈妈的话,打算美美睡一觉时,一个胖乎乎的家伙背上背着硬邦邦的东西,慢吞吞地沿着青绿色的茎爬到了叶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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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累死我了,我得歇会吃点好东西。”胖家伙在叶子上坐下来,打算沿着这片新嫩的叶子边缘慢慢享受美食。可当他张开嘴巴时,发现这并不是一片完整的叶子,细细查看,边缘处有很多坑坑洼洼的新鲜的牙齿印,他觉得吃别人吃过的东西那该多恶心、多晦气啊,这样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就在他转身之际,他看见了自己的面前正趴着一条细细瘦瘦的毛毛虫,着实吓得不轻,他探着头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是谁啊?”
飞儿看见这个陌生的来客也吓得不轻,楞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呆呆地看着他。
“我是蜗牛阿壮,你……你怎么长得这么丑,吓死我了!”阿壮摸摸自己强健的肌肉,光滑白嫩的皮肤,俊俏可爱的脸颊,又转动两只灵活的眼睛看看眼前这个瘦瘦小小的毛茸茸的家伙,心里甚是不爽,可他又抵不住好奇,细细打量眼前这个丑八怪。
“你看你——头长得跟个绿番茄似的,浑身长着卷毛和疙瘩,还长了这么多脚,眼睛又大又黄,嘴巴上还长了细细的绒毛,这长相也太夸张了……你的爸爸妈妈怎么能把你生得这么丑啊?!”阿壮丝毫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话对他人的伤害,盯着飞儿看了半天,忘记了路途的疲惫。
飞儿听着阿壮的话,一脸惊愕,小心脏蹦蹦跳着,她感觉自己的脸像被火点着了,小小的心简直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喂!丑八怪,你赶快离开这里,我不想见到你!”阿壮一边说着,一边靠近飞儿,趁她不备一把将她从叶子上推了下去。
“再见了,丑东西!”蜗牛阿壮的声音在高高的上空响着。
飞儿被阿壮从高高的叶片上推下来,风“嗖嗖”地在耳旁刮过,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轻很轻,这种奇妙的感觉在她的身体里涌动,有一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
“我刚品尝到这世间的美味,刚看了这个世界一眼,就要死了吗?”她不敢想,捂住眼睛,任凭自己的身体往下坠。
“嘭”地一声,她整个身体落地了,她感到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我死了吗?”
她扒开一个指缝往外张望,看见四周绿油油的一片——幸亏脚下是厚厚软软的草丛,她看到自己还活着,也没有受伤,喜极而泣。可蜗牛阿壮的行为,给飞儿造成了不小的打击,她的脑海里不断盘旋着阿壮说她是个丑八怪的话。
“我真的很丑吗?可妈妈为什么在我的梦里说我是一只美丽无比的小精灵呢?”飞儿疑惑不解,伤心极了。
而她不知道她的哭声让她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两只长得跟黑炭一样的蚂蚁朝她走来,个头较大的那只蚂蚁,一看到草丛中泪眼婆娑的飞儿狂笑不止,“铁头,你快来,这里有一个丑八怪!”说完,那只大蚂蚁就兜着飞儿绕圈,而那只叫铁头的小蚂蚁看到飞儿就从草丛旁捡起一颗颗沙子砸向她。
“你们想干什么?”飞儿害怕极了,她一害怕身上的肉疙瘩就突得越明显,一张脸孔就显得更丑陋了。
“铁头,她问我们要干什么?”大个子蚂蚁嘴角露出一丝狡黠而阴险的笑,“哈哈,我们肚子饿了,你说我们能干什么?……”
“阿雄哥,看着她晚上我们要做恶梦的,我们还是快走吧!”小个子蚂蚁说。大个子蚂蚁听了觉得很有道理,但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从用脚朝飞儿的后背狠狠踹了一脚,飞儿狼狈地趴到了地上。
“哈哈哈,长得这么丑,就别出来吓人了!”两个黑炭头得意地扬长而去。
“为什么,为什么,谁都要欺负我?”飞儿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刚看见这个世界,刚触摸到这个世界的一角,却感觉不到一点温柔。她从地上爬起来,揉揉身体疼痛的部位,一瘸一拐地地朝一株长满了嫩绿叶子的桑树走去。此时此刻,她不愿意任何人看见她的凄惨,她也不愿看见任何人。当她沿着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小路,吃力地攀爬上那株高大的桑树时,天边的云朵披上了五彩的锦衣,可此时此刻,她根本没有心思欣赏世界的另一种风景,她拼命地吃着新嫩的叶子,或许暂时也只有这美味的食物能抚慰她满腔的愤怒和悲伤。她不停地吃啊吃啊,直到吃累而睡着了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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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一连数日,飞儿躲在桑树的大叶子下,饿了吃,吃了睡。她猛地发现自己身体和脸蛋都变得肉嘟嘟胖乎乎的,可仍不能排解心里的忧伤。她觉得被这陌生冰冷的世界抛弃了,躲藏在斑驳的光影下,孤独地趴在繁茂的树叶上,有时因自己的容貌而不安地扭动着,有时又因笨拙而羞涩地埋着头。直到有一天,她趁着好天气悄悄地坐上一片大桑树叶子歇息,她看到天的尽头几朵白云像巨大的棉花开在天上,明媚的阳光从云层里撒下来,广阔的田野像绿色的大海,麦浪滚滚、绿意盎然,微风附着泥土和花草散发的芳香,把庄稼吹得连波荡漾。田野中间一条小河在阳光下闪着粼粼的波光,好像田野戴着一条细细长长的银色项链。而桑树前面的菜地里开满了黄的、白的、紫色的花,不一会儿她看到一朵朵花飞了起来。
“哇!太神奇了,世界原来这么美,那些花儿竟然会飞!”飞儿看到这一幕,简直难以置信,她怀疑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当那些花儿离她越来越近又离她远去时,她确信那些花儿是在飞。
“要是我也像她们那样该多好啊?!”飞儿皱着眉头暗暗想着。
正当她陷入沉思,突然一只穿着黄马甲的大黄蜂从她面前经过,毫无缘由地瞟了她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哈哈,这里有个丑八怪……”大黄蜂扇动着强有力的翅膀绕着飞儿转了几圈,在她头上无缘无故地拍了几下,又不屑一顾地飞走了。
飞儿吓得不能动弹,等大黄蜂飞走后,她立刻扭动着胖乎乎的身子,躲到叶子底下,为了克服内心的恐惧,她又不停地吃。到了晚上,她不知不觉从嘴里吐出一根根丝线,将翠绿色的叶子卷起来睡觉,这样她觉得才安全。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被自己关进了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子里。她不能动弹,只能静静地躺在狭窄的空间里,她感觉到一种难以抵挡的窒息,而更痛苦的是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五脏六腑、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仿佛都在被一只魔手切割、撕裂……她疼痛难忍,觉得自己快死了却喊不出一点声音。她不知道怎样拯救自己,脑海里思绪翻涌,她想着自己一直感受到的是这个世界的阴暗和冷漠,但是她又觉得世界上还有好多好多她没有欣赏到的美好和温暖,她想起白日见到的金色的阳光从天空照下来的瞬间,想起银亮的小河,想起翠色欲流的原野,想起那些如诗如画的风景,想起那些翩然起舞的美丽倩影……她觉得自己一定要活下去,她渴望自己能像那些会飞的花儿一样,哪怕只有一天也行。
而身体里的剧痛,不像在梦中却像现实。飞儿浑身流着汗,喘着大气,她感受到自己的背部被拉开了一道长长的大口子,令她不能自已地扭动身躯,过了好一会儿,她又隐隐约约感觉到一层薄薄的膜从伤口上长出来……
“好痛,妈妈你在哪里?妈妈你在哪儿啊,我要死了,你快救救我……”
“宝贝,妈妈在这儿,永远在你身边。宝贝别怕,别害怕黑暗和孤独,别怕这一时的挫折痛苦,也不要害怕这个世界对你的冷漠与嘲笑。宝贝,妈妈希望你不要怀疑自己,更不要怕你所见到的和听到的那些鲁莽无知和对你的不怀好意,我的飞儿可以很勇敢很勇敢的。”飞儿紧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听到了母亲久违的声音,她感觉母亲是那样的美丽与温柔,她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抚摸着自己,那双慈祥而明丽的眼睛在静静地看着自己说:“宝贝加油,虽然你看不见妈妈,但是你要相信妈妈永远爱你,永远在你身边看着你,陪着你,再坚持一段时间,耐心等待你就会发现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你!宝贝,现在好好的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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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那是几日后一个明媚的清晨。太阳的光线隐隐地照进丝线包裹的半透明房子,空间仍是那么狭窄,柔软坚韧的天花板直抵着她的头,四周的空气紧紧地挤着她令她无法动弹、无法张望也无法低头,所以飞儿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要赶快出去透透气。她仰起头,用小巧的嘴巴用力咬着丝线,不一会儿就被她咬出了一个小洞,当清凉的微风吹过来,青翠的颜色映入眼帘,她竟然激动地热泪盈眶。
“我仿佛做了一个好长好长好辛苦的梦……”飞儿擦掉眼角的泪珠,使劲地从小孔钻出来,但感觉自己过胖的身体被卡住了。
这时,半空中响起了甜美的声音::“你好朋友,加油!”
“你,你们好!很高兴见到你们,你们可真美!”飞儿看到眼前几只飞翔的白色小花时,她惊讶极了。
“你快出来吧,你也特别美的!”
飞儿使出浑身解数往小孔外钻,可身体被卡得生疼,好像有一把剪刀用锋利的刀刃在剪她的身体,她觉得自己总是这么倒霉。
“再使点劲,加油,你肯定行的!”
在几个陌生朋友的鼓励下,飞儿忍着巨痛咬着牙使出吃奶地劲,终于从小孔里钻了出来。
“朋友,你看,你多美啊!不是吗?跟我们一起玩吧。”
飞儿气喘吁吁地低头看自己的身体,胖乎乎的身体已被纤细的腰肢代替,手脚也变得修长,最重要的是她看到自己的背上竟多了一双异常绚丽的翅膀,橘黄色的羽翼镶嵌着金色的花边,还点缀着醒目的黑色斑纹,一层光滑细腻的金粉在阳光中熠熠闪光。
她不敢相信地拍拍翅膀,翅膀像轻盈的小扇子动了起来!这一切都不是梦啊!她不能自已,开心极了。她尝试着扇动橘黄色的翅膀,跟着伙伴们飞起来。她飞啊飞啊,飞啊飞啊,这飞翔腾空的感觉真是太棒了!这是迄今为止属于她的最幸福的时刻。她一会儿飞旋着与金色的阳光握手,一会儿踮着脚尖从这一朵花跳到那一朵,一会儿去亲吻小树枝上香香甜甜的小浆果,一会儿又和这一株那一大棵树捉迷藏,她像个从天而降的小仙女一样,扇着带金粉的翅膀,穿过绿油油的麦田、茂盛的草丛,跨过明亮潺潺的小溪,飞上高耸的山巅……
在带着花香的风中,她又一次隐隐听到母亲的声音:“宝贝,别怕自己丑陋的时刻,也不要怕孤独没有翅膀的时刻,相信自己,只要足够勇敢足够坚强,所有的黑暗都将迎来美丽的黎明……”
20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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