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人记1：寻找女儿途中遇到的尴尬事
“好！《金瓶梅》第八十回，潘金莲售色赴东床，李娇儿盗财归丽院。诗曰：倚醉无端寻旧约，却因惆怅转难胜。静中楼阁深春雨，远处帘栊半夜灯。抱柱立时风细细，绕廊行处思腾腾。分明窗下闻裁剪，敲遍栏杆唤不应……”
说书先生口若悬河，听得双飞客是目瞪口呆。已经说到第八十回了，这意味着双飞客已经连续光顾这家客栈四十天了，因为《金瓶梅》说书先生一天说两回。那么，双飞客连续光顾这家客栈四十天意味着什么呢？这意味着如果现在有人想要找到他，一定很容易就会找到的。
果不其然，就在双飞客深深地陷入说书先生的剧情里的时候，一个身着青色对襟襦裙头戴碧绿蝴蝶步摇的妇人忽然出现在双飞客的旁边，她问也不问拉过来一张椅子便在双飞客的右手边坐了下来。如果你身边忽然多了一个女人，你当然会转头过去看她，双飞客也会，当他把头转过去的时候他笑了。这个妇人约摸三十岁左右，脸蛋长得十分精致，双眸之中透露着一种骄傲却又烦闷的气质，脸蛋之下的身材稍稍显胖，但胸大臀大中间细，锁骨又好看，身姿更阿娜。尽管双飞客走南闯北多年，但这样的美女他却很少见，所以笑是肯定要的，如果她能回笑，那就更好了。
那妇人并没有回笑，她至始至终都在板着脸，她对双飞客说：“你偷过那么多的东西，有没有还回去过的经历？”双飞客不确定她是不是确定自己的身份，决定先装一装，说：“夫人是在跟我说话？”那妇人说：“这里除了你还有别的贼吗？”这就是确定自己的身份了，双飞客不用再装，说：“不知道在下偷了夫人什么东西？如果能还回去，我一定还回去。”那妇人从袖袋里掏出一枚铜钱罢到桌面上，说：“你偷了我女儿……舞儿。”
双飞客当时心里一凉，桌面上那枚铜钱他当然认得，因为铜钱上面有两只燕子，而那两只燕子是他刻上去的，他每次偷完东西都会在现场留下这么一枚铜钱来证明东西是他偷的。曾经他偷完东西不留下任何线索，从贼的角度来说偷完东西还给人家留下线索就太笨了。直到有一次他偷了一颗巴掌那么大的珍珠，结果那家的主人怀疑是他的通房丫环偷的，活活将那丫环的双手给砍了下来。那次之后，双飞客不得不养成偷东西留线索的习惯。
此时此刻，双飞客看着桌面上的铜钱想起了他前两天偷的东西，更准确的说是人，再准确一点就是他眼前这位妇人的女儿。他知道他得跑了，尽管他在江湖上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号，尽管他纵横江湖难逢敌手，他还是得跑了。难逢敌手不代表没有敌手，眼前这位妇人的名声虽然没有他的响，但绝对是他的敌手。
双飞客跑得很快，做贼的跑得当然快，但他比一般的贼要快太多了。很多人形容他的快都会这么说：“他能在一个眨眼之间消失在你的面前。”这也是为什么别人管他叫做“盗仙”的原因。然而，一向跑得最快的贼这一次却跑不起来，双飞客的屁股刚离开椅子又坐了回去，然后双眼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那只已经被拷了起来的右手，再看向手铐的另一边拷着的另一只手，那妇人那白白嫩嫩的左手，最终再看向那妇人的眼睛，不得不服地说：“你的手还真快。”
那妇人终于笑了，不自觉地笑着说：“你的脚比我快，我的手比你快；跑，我跑不过你，打，你打不过我；现在，你跑不了了，如果你不老实，我就打死你。”
双飞客第一次遇到笑起来这么甜说话这么霸气的女人，这种霸气并不是靠着她有一个在江湖上名气响亮的丈夫给她撑腰撑出来的，这种霸气源于她自己。双飞客光是听她说话就觉得她很厉害，但是，他堂堂盗仙又怎么会束手就擒呢？
双飞客突然出脚，直踢那妇人的双腿之间。尽管有桌子挡住了视线，但高手看一个人的肩膀怎么动就能看出他的脚怎么动，况且她还能听到，所以双飞客的这一脚被轻而易举地躲开了。
那妇人突然连人带椅的那么一动，动静大到足以吸引客栈里所有人的视线，包括说书先生在内所有人顿时住嘴朝这边看了过来，然后他们看到双飞客跟那妇人坐的那张桌子被踢飞了起来，再在双飞客跟那妇人拳脚之间落下，然后再被推来踢去。
双飞客的武功很杂，他的武功基本上都是偷学别人的，偶尔会自己琢磨出一两招。然而，杂也很精，他懂得去糟粕留精华，多余的招式没用的心法他都会去掉，然后改动一点点。然而，他已经出了二十多招了，却根本打不到那妇人。那妇人的身法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像烟一样轻盈，像烟一样灵动，抓不住，摸不透。
她的出脚也像烟一样，在外人看来她的脚就是飘上去的，从背后飘上去，越过了肩头，然后脚底打在了双飞客的额头上。双飞客一个踉跄，跟着脚底一阵风扫过，他一下子被踢倒了。而此时，那桌子也碎裂成了七八块。
双飞客来不及站起来，那妇人已经蹲了下去，将他的胸口紧紧按住，问：“我女儿到底在哪里？你偷走她又有什么目地？还还是不还？”双飞客刚刚磕到了脑袋，缓了缓才说：“我还，我还，只不过……现在不能还。”那妇人问：“为什么现在不能还？”双飞客说：“为了我朋友的一个心愿。”那妇人问：“你的朋友有什么心愿？”双飞客说：“你女儿……就是他的心愿。”那妇人几乎要跳了起来，抬起手猛地扇了双飞客一巴掌 ，“淫贼”。
双飞客的脸颊就像是被锤子砸到，红得发紫，掌印清晰可见，嘴角边更是血都溢出来了。然而，他很倔强，“留着我，你女儿总有一天会回到你身边；杀了我，你女儿就永远不会回到你身边”。“你这个王八蛋……”那妇人咬牙切齿地迸出半句话，然后伸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筷子立在双飞客的胸口上，“我再问你一句，我女儿在哪里？”双飞客不说，那妇人将掌心按住筷子发力，但见那筷子正一寸一寸地捅进双飞客的胸口，鲜血都已经溢出来了，并且在慢慢地顺着衣服蔓延。但，双飞客还是不说，他已经痛得满头大汗了，他还是不说。那妇人有点意外，“就这么死了值得吗？”双飞客用力了吃奶的力气才从嘴里迸出两个字来，“值得”。
就在双飞客把那两个字说完，那妇人不再发力了，她将筷子从双飞客的胸口上拿下来，说：“太阳下山之前我要见到我女儿，否则就杀了你，就这么定了。”“哈哈哈！”双飞客勉力一笑，说：“商烟摇，没用的，我现在不怕死，太阳下山的时候还是不怕死。”“你得意什么？我是在给你机会。”
赔了钱给客栈之后，双飞客便往他的临时居所走去，像他这样游南浪北的游子当然没有固定居所。随着太阳在一寸一寸地往下掉，变得越来越像血的颜色，双飞客跟商烟摇很快便站在一片西瓜田地上，然后在这片田地的一边有一间小屋子。
商烟摇问她女儿是不是在那间小屋子里，双飞客告诉她那是一个普通的农夫的小屋子，农夫经常住在这儿看着他的西瓜，以防有人来偷。而现在是冬天没有西瓜可以给人偷，所以这间小屋子他就借来住一段时间。当双飞客把话说完的时候他发现商烟摇有点不对劲，她的脸有点红，呼吸急躁，显然心烦意乱。双飞客莫名其妙，她怎么会突然这样？太阳下山了该担心的是他才是对啊！直到他看到她的双腿合很紧，于是问：“柳夫人，你尿急？”说完举起被拷着的那只手说：“想要制住我的轻功，看来这不是最好的主意，至少对于你一个女人来说不是。”
女人的尿本来就比男人多，所以商烟摇在双飞客之前尿急很正常，但也很尴尬。现在要么她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脱裤子撒尿，要么放了他或者杀了他，再脱裤子撒尿。武林中人都知道双飞客的轻功当今天下第一，甚至有人说他能踏羽登仙。尽管踏羽登仙可能有夸张的成份，但只要她解开手铐，他绝对会从此消失在她面前，这一点绝对不夸张，到时候想要再找到他简直难于上青天。
如果有人这个时候问商烟摇，要尴尬还是要女儿，她会果断地选择后者。所以她找了一个密集的草丛，将双飞客拉了过去，然后对他说：“如果你敢回头，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听到了没有？”双飞客连忙说：“听到了，听到了。”
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或者是身后撒尿是一件极度危险的事情，至少在他们那个年代是这样的。因为只要这个男人转头，那个女人的清白便没了。所以整个解手的过程商烟摇一直在盯着双飞客，又害怕又羞耻地盯着他，直到她再次站起来她心里的那块石头才落下来并对他说：“你没有趁机占我便宜，你是个正人君子。”双飞客连忙招手说：“别别别，我是个贼。”
尴尬的一幕真的是一幕又一幕，夕阳时分，商烟摇背对着双飞客眼珠子转来转去看哪里都不是，最后是看向西边的云霞。但见那片云霞的光芒越来越微弱直到消失，而这个时候，双飞客解手的声音也消失了。
商烟摇的左手跟双飞客的右手拷着同一条手铐，所以双飞客的双手在干什么她都知道，然后她想到之前她的双手在做什么双飞客也知道，脸红得就像西瓜一样。所谓，尴尬的一幕真的是一幕又一幕，商烟摇的左手忽然被手铐拉了一下，然后便碰到了一根长长的粗粗的东西，然后她浑身发毛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尖叫着：“啊——”
双飞客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绑裤带……不小心让你碰到了……对不起！见谅！呵呵！见谅！”
商烟摇从未如此尴尬不堪，浑身气得发抖，深呼吸是一个接着一个，胸膛一阵大起大落，恨不得活活将双飞客掐死，活活将一个人掐死的冲动商烟摇这一辈子也是从未有过的，今天是第一次。
商烟摇强忍住将双飞客掐死的冲动，紧握着拳头，咬牙切齿地问：“你那位朋友到底叫什么名字？”双飞客绑好裤带再整理一下说：“王铁钢。”商烟摇说：“没听说过。”双飞客说：“他的名气并不大，而柳夫人你又深居闺中，当然没有听说过他。”商烟摇说：“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要是正儿八经地给我丈夫下聘，谁知道我丈夫会不会答应，但是他托你将我女儿偷了去，这个王八蛋是在找死你知道吗？”双飞客说：“他不用找死，因为死已经找上他了。”商烟摇问：“什么意思？”双飞客说：“他中了火莲掌，命不久矣。”
商烟摇不说话了，火莲掌她是知道的，火莲掌跟寒冰掌并称冰火双绝，据说是这两门神功都是从西域传过来的，会的人少之又少。她所知道的是这两门神功会的人都只有一个，而会火莲掌的是一个傻子。没有人知道那个傻子姓什么叫什么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傻子就是傻子，傻子就是什么都不知道，傻子是很好欺负的，容易被人占便宜的。然而，如果你想欺负一个傻子，最好先确定他有没有反击能力，因为傻子就是傻子，傻子是不怕杀人的，是没有顾忌的，是不会手软的。
商烟摇在片刻的沉默之后问：“他为什么要去冒犯一个傻子？”这个问题双飞客即不是当事人也不在场回答不上来，只好转移话题说：“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有你的女儿陪他渡过最后的时光。”商烟摇说：“告诉我他们在哪儿？我要去看着他们。”双飞客说：“铁钢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如果是我，我绝对不希望有任何人来打扰，浪费本来就不多的时间。”
此时此刻，天已经黑下来了，商烟摇曾说过太阳下山的时候她要看到她的女儿，如果看不到双飞客就要为此付出代价。商烟摇食言了，双飞客这人讲义气又不怕死，就算算不上是一名英雄也算得上是一个好汉，她是敬佩这样的男人的。天再黑一点的时候商烟摇又发现，她拷了他非但没有让他吃到亏，反而让自己吃了一个大大的亏，因为睡觉的时间到了。
一个有夫之妇跟一个陌生的男人共寝一室虽然很不像话，但她却没有任何办法，让双飞客跑了她对这件事情就一丁点掌控都没有了。她不想体验控制不住事情的无力感，只好自己睡床上让双飞客睡床底，然而就像睡梦中的人冷了会自动拉过被子过来盖一样，地面睡起来不舒服了也会爬到床上去。半夜里双飞客不但觉得地面睡起来不舒服，还冷，于是便迷迷糊糊地爬到了床上去并把商烟摇的被子给扯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