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坟

去年的七月十五和十月初一，因为封控的原因没有上坟。春节上坟时才发现，去年的那场大雨冲毁了父母的坟院。前段时间大哥就说了，打算在清明前抽时间去修缮一下，届时请做阴阳先生的二表哥给现场指导下。

前天大侄子说他听说有个老规矩——闰月清明不上坟，问我是不是该提前去上坟，顺便把坟院修整一下。听了侄子的话，我立马联系了表哥，由大侄子开车和大哥二哥三哥一起去坟地现场查看，提出具体方案。

按照前天的计划，昨天上午十点我们如约来到了北山墓区，五年前母亲去世后就把墓地选择在那里的。那是一片遍地鹅卵石的荒山，稀稀拉拉长着一些生命力极其顽强的植物，深挖五十公分方见潮湿的土壤。起初那里只有两座坟墓，连一条明显的便道也没有，每次上坟都要仔细辨认才不至于走错地方。

那料想短短五年时间，那片地方形成了一个规模宏大的小区，就连周围的山洼里都分布着很多坟墓。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是丧葬公司提前修好的，他们像房地产开发商一样，做着售卖阴宅的买卖。

五年前没有人和我们做比较，父母的坟墓修建的比较简单，只是竖了墓碑，用沙土和石子垒了院墙。如今和众多“高宅大院”的“邻居”比起来，那真叫个寒酸，好像一个日渐式微的没落户。每次上坟遇到别人，都羞于和他们搭话，任谁也不会相信这是一个有着三十多个后人的大家族。

我和大侄子的想法，是想趁着这次修坟的机会，多花一些钱，也在四周筑起高大的围墙，把坟堆垒高一些。不说是要盖过别人的风头，最起码不再显得太寒碜吧。我们的想法受到了表哥的极力反对，他说筑起高大的围墙不一定是好事，坟地就要风水流通才好，把坟地围起来怎么能流通呢。我心想，周围所有的坟墓都有围墙，难道那些阴阳先生都不知道这个道理？谁知道呢，就听他的吧。

昨天家里除了姐夫在兰州，妹子妹夫都在上班，还有侄儿侄女有事走不开，家庭人员只去了半数。大哥大嫂和儿子女婿；二哥二嫂和女儿，还带着小孙子；三哥三嫂和儿子；我们两口子和儿子，总共大大小小十四个人。即使是这样，这支队伍也算是浩浩荡荡了，仅是私家车的排列就很有气势。

有句俗话说，“人少好吃饭，人多好干活”。这话不假，每个人都干着力所能及的事情，拿起镐头刨石头的；拿着铁锹铲土的；提着蛇皮袋捡石子的……就连四五岁的小家伙也学着大人的样子捡石头。大哥大嫂都是七十多岁的人了，一直把自己当作壮劳力一样，放下铁锹就提起镐头，一刻也不能闲着。我儿子从来没有参加过这样重体力的劳动，不知道他累成了啥样，今天早上十点钟还没有起床，估计需要好几天才能恢复过来吧。

昨天完成的时间和预期差不多，表哥打电话说他给别人看风水已经结束了，让我们去车接他过来。大哥说按照表哥的定好方案，基本算是就那样了。我说坟院里还有雨水冲刷形成的一条槽，一直通向了院外，这个应该把它填平。大哥对我的说法不赞同，他说表哥没有说要填平那道槽，人家自然有人家的道理。

对于大哥墨守成规的作法我是反对的，于是我号召大家铲沙土，捡石头，决心要把那道槽填平。大哥说我不听话，风水上的事不能胡来。我说风水先生也不是完全正确，明明看着那道槽从坟院里通向外面，把好运气给泄露了，不填平怎么能行。三嫂对我的说法十分赞同，在表哥来之前我们完成了那项工作，整体看起来舒服多了，大哥也没有再说什么。

表哥到来之后我们拿出各自带来的菜品，提前准备好的碗筷，坐在坟前的空地上吃菜喝酒。吃过饭表哥四下里看了看，然后说他要开始念经，念经的时候我们开始烧纸，并且听他的安排，该鞠躬的鞠躬，该磕头的时候磕头。一部经很快就念完了，基本意思就是谢土安神，给菩萨祷告一下，以求得保佑平安福禄永随。

我们在坟院外安顿“邻居”和孤魂野鬼的时候，我看到大哥二哥和表哥在那里说话，好像还在为啥事推让着，我想应该是给表哥报酬的事吧。就在打扫完坟院里的垃圾，收拾工具准备各自返回的时候，大哥说一起回县城吃饭。我对此感到很突然，因为事前没有这项安排，刚才没吃完的东西都还打包了许多呢。当然了，我们家有着优良传统，长兄说话向来没人提反对意见，即使是县级干部的二哥也一直很听大哥的话。

去县城的途中我发信息问二哥，为啥又突然去吃饭呢，刚刚不是吃过了吗，还剩下了好多菜呢。二哥说这是大哥的意思，说是有表哥在，也算是给人家面子吧。我问二哥，刚刚表哥念了一本经，给他报酬没有。二哥说给了四百。我说，给了四百？他就没有客气一下？二哥说人家是生意人，有啥客气的，丝毫没有推让就装兜里了。我一听这话就来气，表哥作为父亲的亲外甥，挣钱居然挣到舅舅头上来了！既然是生意人，拿了钱走人就行，坐下来吃饭还有什么必要吗？

说到这里也许有人说我的想法不对，做人太小气，可是谁又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呢。我是这么想的，作为一个阴阳先生，他应该要收取一定的报酬。但是作为父亲的亲外甥，我们的表哥，又不同于一般人的关系，只要不空手也就行了。更何况，我从小的记忆里，姑父姑妈说过一句话，这句话又被三表哥时常挂在嘴边——舅舅的恩情不能忘。

至于说“舅舅的恩情不能忘”这句话的由来，最多的还是听堂兄和姑妈家的大表哥说起过，我父亲很少说这件事。我想，他之所以不提这件事，是不想让别人理解成他在表功劳，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这件事给他带来的伤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