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心入画图（44）
长篇小说《丹心入画图》
第九章 玉骨冰心4
帐中一时鸦雀无声。
忙有人拿了地上的画纸呈到马哈木欢跟前，马哈木欢凝视之下，不觉闭目蹙眉。
“望大汗不要食言，允我以画易人。”张晋伏在地上气若游丝。
马哈木欢睁眼看着匍匐在地的张晋，半晌道：“本汗允你以画易人。只是美人难得，张公子也需留下些东西才好。”
“张晋如今身无长物，不知大汗想要什么？”张晋甫一高兴，闻言又是疑惑。
马哈木欢轻咳了一声，缓声道：“听说张公子是江南有名的画家，一幅画作便值千金，本汗想要……”
“只要大汗还我素莹，百幅千幅我都替大汗画。”张晋接口道。
马哈木欢的脸上浮起微笑，笑容转瞬即逝，望着张晋一字一句道：“本汗想要张公子那能画百幅千幅的手。”
“不行！”
张晋还未答话，云宜已大叫一声冲上前去。还未至张晋身边，便被侍卫阻拦。荀予佑疾步上前，一把将她拉出帐外。萨莉亚见状，也忙跟了出去。
“云姑娘，你冷静些！”荀予佑拉着云宜道。
“你，你竟叫我冷静？” 云宜挣开荀予佑抓着自己的手，一脸愤懑。“想不到侯大哥亦是冷血，这瓦剌可汗残暴若此，你倒叫我冷静？他要的是张晋的手，张晋的手啊，你知道他的手价值几何？”
“任何人的手都是无价的。”荀予佑平静道，深视云宜，“但若是能用一只手换两个人的生命和自由呢？”
“不行。”云宜摇头，眼里含了泪水，“张晋不可以没有手，他的手是用来画画的。如果张晋没了手，他还怎么是张晋？云宜指着汗帐，恨恨道：”什么瓦剌可汗，他，他凭什么要张晋的手，凭什么？”
“凭他是瓦剌的主宰，能决定这里每一个人的生死。”荀予佑冷静地说。
“对，侯大哥说得对。”萨莉亚在旁点头。
“我呸，对你个头！”云宜转脸怒斥。
萨莉亚叹一口气，嘟了嘴，道：“看来今天我欢哥哥是真生气了，要不他也不会这样。你可不知道，他若生了气，这草原都会颤抖！”
帐中，马哈木欢依是双目炯炯看定张晋，问道：“如何，张公子？”
“好。”张晋点头。
“你当真舍得？”马哈木欢挑眉。
张晋凄然一笑，“只要大汗能将素莹还我，大汗要什么，张晋都舍得。”
“你可想好了？”马哈木欢说，“本汗希望张公子慎重考虑，再好好想想。”
“不用再想。”张晋淡然作答，“大汗想要，拿去便是。”
马哈木欢闭口不语，半晌微点了下头，立时有一瓦剌武士迈步至张晋身边。张晋从容将右手伸出平放在地，那武士伸脚踩上张晋的手。
张晋闭起眼来，暗咬牙关。许久，手上却不曾吃力。他睁开眼来，抬头见马哈木欢仍双目不移凝视自己，不禁开口道：“大汗可是反悔了？”
“难道张公子不反悔？”马哈木欢反诘，“本汗也学过汉人经典，《庄子》载昭僖侯宁愿失去天下，也不愿失去自己的手臂。张公子难道真的愿意为了一个女子，连自己擅画之手也不要了吗？”
张晋平静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张晋本不敢毁伤。但若能以这作画之手换回我的素莹，张晋甘之如饴。”
马哈木欢不说话，眉峰微蹙，别过头去。俄而，转首再看张晋，一字一句说：“本汗最后问你，你当真舍得？”
“当真舍得”。张晋深吸了口气，亦一字一句地答。
马哈木欢终是叹了口气，向那瓦剌武士点了点头。那武士得了示下，脚下骤然用力。
帐中静谧，碎骨之声清晰可闻。
张晋只觉一阵钻心剧痛从右手袭至前心，他忍不住大张了口，还没喊出声来，便眼前一黑疼晕了过去。
云宜冲进帐来，见状险些跌坐在地，被跟随身后的荀予佑一把扶住。
马哈木欢面无表情地看着昏厥在地的张晋，良久站起身来，对着身后一侧珠帘道：“终究还是你赢了。”
马哈木欢拂袖而去，帘内窸窣声响，一个女子踉跄奔出。她几乎是连滚带爬扑走到张晋身边，用力将他抱在怀中，泪如泉涌，“君吴，君吴，你为何要这样傻，你怎么可以没有手，怎么可以为了我失去这作画的手啊！”
云宜也奔至张晋身边，跺脚大哭：“张晋，你这个笨蛋，你，你怎么能答应……”
崔素莹抱着张晋，眼泪滴了张晋满脸。
她哭得撕心裂肺、神志恍惚，她恨自己红颜祸水。如果不是因为她，张晋不会有如此遭遇，事情也绝不会演变成这样的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