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杀手有点温柔（上卷杀手篇）
我害怕这种拥有的感觉。人一旦拥有了，就会害怕失去。而这种害怕，总会让你前功尽弃，半途而废。不要以为上帝理解人类，神永远不会懂得人的苦痛。
引
当我杀完第九个人的时候，我遇见了她。
你没看错，我就是那个连环杀手。
可是现在，我还差一个人没杀。
我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任何事我都想要做到十全十美。
但是如果在杀人这件事要做到完美，那真的是非常非常难。
这种矛盾的情况，的确让我很痛苦。但我没办法，我好像天生就是一个喜欢处理矛盾的人。
所以现在，差一个都不行！
01
我第三次挤出洗手液，双手指缝交叉着揉搓。然后我举起手，对着窗户阳光的光束投射进来的位置，认真的看了看双手的指甲，确定了上面没有沾染任何污渍，然后，我把手伸到水龙头下，做最后一道的冲洗。
我是个外科医生，每次给病人伤口换完药，我都要如此认真的洗手。虽然是戴了手套，但是在给病人查看其他部位的征兆时，我尽量把手套脱掉。这样既能尊重病人，又能让我的手可以真实触摸到病人的体肤，以得到更为切实的病症信息。虽然我学的是西医，但是我对中医的“望闻听切”一向持着崇敬的看法。
假如一个医生，连病人的皮肤都没摸到，只是靠冰冷的机器检测出来的一些数据，总让我觉得缺少了一些感觉。
对，那种感觉，对病人的直觉。
其实，医生本该是最温情的工作。从外面的身体发肤到内里的五张六腑，无论哪个部位，病人对医生来说都是敞开的，没有任何私密可言。
所以，医生和病人之间，怎么能由冷冰冰的机器全部代替呢？
但是许多医生并不这么认为，他们对我的看法嗤之以鼻。
甚至有的医生，连机器都不用，他们并不看病。他们用的只是嘴和脸，然后还能操控我们这些医生的命运。
比如我们的院长。
这样的医生，要他何用？
杀！
是的，你猜的没错，他就是我第三个杀死的人。
在这里我就不赘述我杀他的过程了，但如果你看了一年前的报纸，你就知道他死的非常体面。
我杀了他之后，为他换上了他最喜欢的华伦天奴的西装和领带，连皮鞋也是他喜欢的品牌。然后，我还给他的面部做了化妆。不认真看，肯定以为他只是累了，躺在那里休息一会。
的确，如果不是第三天下午，他女儿前来找他，大家肯定都以为他还在他小情人的房子里休息。
我说过了，他不用给病人看病，更不用时间照料病人。
02
话说回来。我才刚洗好手，护士喊我有人急诊。
今天本来就是周六，我皱皱眉头。
急诊本不干我的事，但今天楼下急诊科的医生是我同学刘洋，因为女朋友要闹分手，所以差一个小时下班了，他都等不了，嘱咐我给他顶着下。
没想到，还真一个小时都混不过去。
我进入急诊室，看见一个女孩，乌黑如缎的长发，披肩而下，盖住了后背的肩胛骨。她背对着我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掌抱着另一只手的手臂，白衬衣上血迹斑斑，显然是她手掌捂住的位置流了血。
她素面白皙，晶莹若玉，五官精致剔透，双眸盈盈若有水泽波光，似是流了泪，又忍住了。因疼痛皱着眉，微微抿咬着唇，没似一般女生那样呲牙咧嘴的叫唤。
站在她旁边的朋友，则是定定看着我，我也回首看了她一眼，她霎时红了脸。
我用剪刀把她的衣袖小心的剪开，足有8厘米长的刀伤切口，在她白璧般的手臂上，像一张婴儿的口长长的撕裂了，张着。幸好深度有限。但这样的疼，也足够让普通的男人看着心惊了。情况出乎我的意料，因为我原先看她的表情，以为只是普通的磕碰或则划伤的模样。
我细心的帮她缝合，用着我最精巧的力度和劲道。
我知道打了麻药，还是会疼，她脸上苍白，出着汗，却是牙关紧咬着。
这样的女人，真特别。
如青竹般清风拂面，又如雪里寒梅般坚韧、傲然。
我是第一次遇见。
03
在给她补充病例的时候，我踌躇了很久，字在我笔下如刀刻一样，一笔一划，消磨着时间。
我前所未有的忐忑，第一次上手术台的时候，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未曾有过。
最终，我还是撕下了一张便签，写上了我的电话号码，递给她。
“这是我的电话，你的伤口比较特别，我平常并不在这里上班。所以你换药的时候还是要找我。来之前挂这个电话就好。你这情况，估计疼痛要持续一周到10天以上了，注意不要碰水或弄脏，两天过来换药一次。”
“好，多谢你了。哦，医生您贵姓？”
她隐着疼痛后的些微泪花，抬头微笑看我，嘴角勾起一条可爱的弧线。
04
她第二次来换药之前，打了我的电话。我便存了她的电话号码。
我是个杀手，所以凡事必须谨慎。
我调查了她的背景，她叫之湄，正儿八经的一个刑警。而我却是个纯粹的杀手。
杀手和警察。只是这么一个念头，就足以令我亢奋。我厌烦透了这看似平静祥和，暗里却污垢不堪的世界。
我需要做点事，来证明自己真正有血肉的活着。不管是甜蜜或者疼痛。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也想像过自己像古代的侠客，但我没有马。我那时候只有一条小狗，但它也被车撞死了，我抱着它，哭了好久。
在我的意识里，无论医生还是杀手，都应该是看起来十分精致、形象漂亮的角色。
因此我对自己的面部和身材的保养，自然要求都高于常人。至于我的英俊，从我早已死去的父母的照片里就可以看出端倪。
我有着惑人的面容，高超的医术，还有杀手特有的冷静薄情。
可以说，一直以来，当我向人示好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拒绝。
所以，她毫无意外的接受了我的邀约。
之后，我们正式开始交往。
她很漂亮，却也爱笑。
春日正好，阳光明媚，碧翠的香樟下，她乌发如缎，白衣如雪。
她微微侧身，对我笑。
05
“你有钱么？”
我一愣。
“我问你身上有带钱么？借我下呀。”
我从随身的钱包的里掏出了100块递给她。
她接过了，却往左前方坐在马路牙子边上的一个短发老人走去。
我走近才看见，老人面前摆着菜摊，有空心菜，小白菜，还有一些小小的零碎的地瓜。菜量都不多，菜色也有点蔫黄萎靡。
老人倒是精神，虽然头发全白剪到齐耳处，却梳理的整洁、利索。她穿着那种旧式侧面开襟的上衣，衣色新鲜，暗紫色里带了点金丝压纹。可见为了到城里卖菜，她还特地打扮了一番。
我想起了很久前，不知多久了。我的奶奶，也是这样朴实，干净，慈祥的模样。让人看起来，心里就觉得踏实，岁月静好的样子。现在是极少见着这样人了，无论年轻还是年长的。
奇怪！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会涌起一些温情的回忆。
老人也懂得做生意，只是她普通话里夹生了点青城的方言，我倒是能听懂个大概，她说青菜是自己家种植，不打农药，没浸水，好吃。
06
是的，吃，是一大问题。
我第五个杀的人，就是食监局的局长。
尸位素餐，要他何用？
杀！
我不自觉的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心里戾气翻涌，蒸腾而上。
我记得杀他的时候，那夜月色很好。
他正在他的别墅里品尝他的美酒。他的品味讲究自然也是一流。他的地下酒窖，我相信是你没见过的奢华。不仅奢华，而且专业。单酒窖的墙体就设置了五层防护，材料设备进口，工艺一流。你以为他的那别墅贵那就错了，地下的这些酒，可以买上面三栋这样的别墅。
当然，我也在那里喝过酒。我说过了，没有人能拒绝我的示好。
醉生梦死，投其所好。
我想既然一定要死的话，他也会认为自己死得其所。
当然还有一点，死在那里，哪怕他死的蹊跷，他的家属也不敢报警的。
07
之湄把大包小包的青菜递给我的时候，我恍然如在梦中。
“帮我下，太多了。”
她竟将一摞子的菜，买了大半，老人欢喜的合不拢嘴，准备收摊回家。
“去我家吧，尝尝我的手艺？”
问我的时候，她面色有些微红，显然是鼓足了勇气。
“不了，我今晚还得查些资料，有个病人的病症比较麻烦，实在抱歉下次吧。”
她有些讪讪，但也理解我的难处。
我不是第一次拒绝她了。
虽然她这种小小的尴尬都令我有点不舍。但在我没有处理完最后一个时候，我尽量还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
我想，我得加快速度。
08
这次，我没有做足功课，但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尽快行动。
我穿了件带着帽子的黑色卫衣，这样的衣服，我先前好多件，这是我作案的标配。
但是，今天穿的时候，肩膀的位置比以往更容易的就套了进去，显然我又瘦了些。还有蓝色牛仔，黑色软底的跑步鞋。
我把自己收拾的齐整，钻进外面的夜幕里。
今天微雨，夜色阴沉。我本来很讨厌雨天，但是没办法，不知为何，我有种直觉，这最后一票总让我心里忐忑不安。我希望尽快结束。
为了节省时间，我决定改变之前的手法，省略一切的“前戏”，做一回冷漠的杀手，单枪直入，半路截杀。
他在我前面，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信步闲庭似慢悠悠的走。
现在他看起来是个安稳的退休老人，可过去他可是个严峻冷漠的法官。
09
他该死的原因，得追溯到我杀死的第一个人。
我的杀手生涯也是从他身上开始的。
我第一次杀的人，是一个警察，他也是我的病人。
如果你以为我在给他看病的时候对他下手那就错了。我是个有职业操守的人，所以无论医生或杀手，我都要做到完美。
准确的来说，我是在给他治好了病之后，才杀了他的。
像他们这些警察，平常在外面总是耀武扬威，可是在面对病痛的时候，并不比普通人更不怕死。所以他自然想和我称兄道弟起来。
我是个不多话的人，也是个很好的听众。所以一次喝多的时候，他把他的老底都倒给我了。很久以前他办案的时候，将一个无辜的人当做凶手，后来整个系统为了掩盖渎职之罪，将错就错，竟然将错误的凶手就此枪毙了。
这样的人，该死！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现在摆在我眼前的，就是漏掉的最后一条鱼，当初那个判刑的法官。
我心底冷笑隐隐泛开，涌起那种嗜血的快感。
正当我想加快脚步的时候，我看见一个白色身影从前面轻快的跑近那人的雨伞下，挽住他的胳膊。
我连忙一侧身，将身形隐进旁边树木的阴影里。
之湄！
10
那时候，我已经离他很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