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镇往事:彩礼的故事(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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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光借肯定不行,现在这都要抵押哩,你拿撒抵押哩?”
老张低了头,想了一会,实在也想不出自己有啥抵押的物件,于是说道:“还真没有撒抵押。”
文书:“就是,你外情况我了解着哩,你把信用社贷款能按时清息还上就不错了,再不借了,借了你拿撒还呀。”
老张面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唉,事过不去木,没办法木。”
“就这,你再不说了。”文书说着,转身继续趴在桌子上忙乎起来。
老张看着文书,站起身来,搓了搓干枯皴裂的手,是走还是留,他犹豫不定,许久,终于说道:“那我先走了。”
文书“哦”了一声,头也没抬。
出了文书家里,老张想了半天,决定还是去找找支书,相比之下,村干部里面,孟支书无论是从威望还是待人都给老张留下了好印象。
老张想,不管孟支书能不能帮到忙,去说说总是对的。
到了孟支书小商店的时候,孟支书正站在柜台里面“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见老张进来,孟支书抬眼问了句“来了。”随即又低头打起他的算盘来。
老张佝偻的腰身似乎更加弯曲了一些,他双手下垂,站立在柜台前面,也不说话,只是傻呵呵的看着孟支书打着算盘。
孟支书算了好一会,才又二次抬起头,说道:“来了就坐下木,站客难打发滴。”
老张这才应着声坐到了柜台边的炕沿上去。
孟支书从腰上取下一串钥匙,打开柜台里面抽屉的锁,从里面拿出几沓人民币,走过来递给老张说:“给你答应滴三万元,早都给你准备好了。”
老张赶紧双手接住,说道:“我现在就给你打个条子。”
孟支书摆摆手说:“不打了,你外人老实滴我还不相信你,你就按我说滴赶我进货给我就行了。”
老张点着头,连连说道:“好好好。”
孟支书见老张还坐着不走,问道:“还有撒事哩?”
老张皱了眉,脸上的表情也顿时愁苦起来,说道:“唉,你不知道,还差个六七万,过不去。”
孟支书:“咋还差着哩?”
老张掰着指头,给孟支书一笔一笔的比划了一遍,末了说道:“把人愁滴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孟支书:“我叫你找文书哩,你去了没有?”
老张:“之前你说了,我去也找了,文书给我在信用社贷了三万,今我刚又去了,钱不够,也没有办法,想着看人家文书再有撒办法嘛......”
孟支书插言道:“结果呢?”
老张接着说道:“说是再贷就要抵押哩,我屋里你知道,也没有撒能抵押滴。”
孟支书挠了挠头,在地上转了一圈,又看向老张说道:“不行了结上些钱。”
老张忙说道:“能成里,只要是把我眼下这难题给解决了,给娃把婚结了,叫我干撒都行。”
孟支书:“你可要想好,结钱息可高滴很,一般都要两分钱哩。”
老张:“能成哩,我肯定给年还上。”
孟支书看了看老张,说道:“就算你能还上,还是要找文书哩,人家当信贷员哩,路子多,谁跟前有闲钱哩,比我清楚。”
老张:“文书年不相信我木。”
孟支书又挠挠头,说道:“我倒是能给说,就是要担保滴话你咋办?”
老张:“我保证给人家还上。”
孟支书:“不是你保证,要另一个人担保哩,现在这结钱,你知道,你能找下人担保吗?”
老张低下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能找的人应该只有队长,但是这个嘴怎么能张的开呢?
孟支书看老张实在为难,说道:“你是这,我先给文书打个电话,你再去找去,要担保了再说。”
老张忙站起身来,激动的手臂都有些颤巍巍的样子,说道:“支~支书,太谢谢你了。”
孟支书跟着又叮嘱一句:“去了就说你找了我滴。”
老张应了一声“好!”满是感激的出了孟支书的小商店。
再来到文书家的时候,文书还趴在桌上忙乎着,见老张又进来,抬头问道:“咋可来了?”
老张佝偻起腰,笑着说道:“刚去找支书来,说是叫我再找找你,给我想想办法。”
文书:“我能给你想撒办法,我又没有钱。”
老张:“支书说是他给你打电话呀,不知道打了没有。”
文书拿出电话,看了看,说道:“你就说你来准备咋弄?”
老张:“只要能解决眼下难题,叫我弄撒都行。”
文书拿起电话,给支书拨了过去。
老张的嘴巴不知道因为何故,持续的张着,在旁边也听的仔细。
文书:“支书,张呀老汉这事,再没有办法了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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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主要外屋里撒都没有,我给年人说,因为没人相信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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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那你说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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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息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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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那也没人担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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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你这么说了,我就再打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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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书:“能成,我再给打问吧。”
电话打完,文书扭头看向老张说道:“支书说你这情况确实西黄(方言,可怜的意思)着哩,叫我给你打问结钱哩。”
老张:“那可要麻烦你了。”
文书:“不是麻烦,庄里有些人跟前钱是有哩,就是你这谁担保哩,利息可高滴很。”
老张:“我自己肯定能给你还上。”
文书皱眉道:“不是给我还,我也没有钱,你这把人愁滴。”
老张不再说话,本就笑的僵硬的脸上又挂上了满满的愁容,他看向文书的眼神也呆滞的移到了地面。
文书并没有注意到老张的神情,他坐在桌子前自顾自的想了一会说道:“是这,我先给你打问,你自己也再想想办法,有消息了我给你说,支书还说叫把利息给你说滴少少滴,我看难滴很。”
文书说完,也不看老张,只是兀自的摇摇头,便转身伏在桌前又开始写写划划起来。
老张呆了一会,不见文书再说啥,只好说道:“那我就先走了,可要麻烦你哩。”
文书“嗯”了一声,也还是没抬头,老张知趣的出了文书家的院子。
出院子后,老张径直往自己家走去,到家后,躺倒在自己住的窑洞的炕上,继续盘算思量着还能找谁借上钱。想着,忽然又想起自己荷包里的两块银元,老张想起,不知道哪次,也不知道是谁说过,这银元现在值两千元一个,这样的话,两个都值四千块钱哩。
想到这,老张一个起身,翻出荷包,取出银元,看了半天,将银元装进自己的口袋,又将孟支书给的三万元从贴身的裤腰里抽出来,塞不进荷包,老张找了张废报纸包起来,压实和荷包一起压在了炕老里的最角落处。
老张揣了两块银元,骑上自行车就往牛洼街上去。
牛洼乡的街上有一家很小的文玩店,店里常有钻山(在山里淘宝)的人带出来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但真心说,多数都是假的。店不大,一边一节柜台摆放着一些让大多数人都看不明白的文玩,另一边的柜台则是烟酒饮料之类的小商品。
逢集的时候,店主就把他的文玩摆个布摊放在门口,没集的时候,就又放回到柜台里去。
记得早先有一年,老张还是小伙子的时候,一场大白雨,把他家的门前给冲了个嚯嚯(方言,口子的意思),雨过后,老张拿个铁锹,准备把那个嚯嚯给垫上些土,填平了。
就在老张一锹一锹卖力铲土的过程中,一道明晃晃的光照射到老张的眼睛里,老张定睛一看,土堆里铲出来一块大饼一样的铜片,被雨后的太阳光一照,反射的光芒很是灿烂。
老张捡起这个铜片,本想一扔了之,但用手一婆娑(方言音译,意同抚摸),发现这个铜片边上有很多细小的花纹,刻的还蛮是漂亮。
老张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铜片,于是拿回家用水给冲干净,铜片顿时光亮的能照人。
这事后来传开了,都说老张家得了个宝贝,成天的有人上门来看,好些人看完都还提醒老张一家要注意收好,免得被人给偷了去,
一家人高兴了几天后,越来越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放在家里还不如赶紧给处理掉,免得再生出啥幺蛾子。
老张当时就拿了这块铜片,去了街上的文玩店,店主一看,就说是块铜镜,当时就给出了一千元的价格,老张一听还挺贵,嚷嚷着一千太少,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以两千元成交。
这以后,老张再也没去过这家文玩店,毕竟他这辈子也就得过那么一次宝贝。
老张到了街上,找到这家文玩店,店主正在店里拨弄着火炉子,见老张进来,只看了一眼,也不搭理。
老张掏出那两块银元,拿在手里问店主道:“收哩不?”
店主看了一眼,转身从柜台上拿起一副眼镜戴上,又从老张手里接过银元,掂了掂,拿起其中一块,吹了一口,放在耳朵边听了一会,然后说道:“一个一百。”
老张听的有些惊愕,说道:“不是说一个值两千哩?”
店主瞪大眼睛看向老张说道:“谁跟你说的,一百你要愿意就留下。”
老张拿过银元,也掂了掂,脸红脖子粗的说道:“一百划不来卖。”
店主:“那你就拿去。”
说完,又继续拨弄他的火炉子,再不搭理老张。
老张站了几秒钟,想了下,一个一百,两个两百,还不如留给两个娃娃去,想着就出了文玩店,头也不回的骑着车子往回走。
边往回走,老张的心里边盘算,既然这么不值钱,还不如到时候化成银水,给娃娃打个镯子啥的,但又转念一想,只有两块银元,打镯子怕是不够,不行就打一对耳环,也算是他这个当公公的给娃娃的东西。
回到家里,老张把银元又放回了荷包里。银元不值钱,也卖不上价,这下到底可该咋办,老张心里也彻底没了主意。
正发愁的时候,院里有女人的声音传来:“屋里有人吗?”
老张赶紧出了窑洞去看,闻着声音,小儿子也从自己住的箍窑里走了出来,原来是队长婆娘。
队长婆娘冲老张的小儿子笑了笑,然后径直向老张这边的窑洞走来。
老张站在窑洞门口,将队长婆娘让进窑洞,说道:“撒风还能把你给吹来。”
队长婆娘白了老张一眼,在炕沿上坐定后,说道:“咋了,我还不能来?”
老张的脸上有了憨憨的笑,说道:“不是这意思,你今来是有撒事吗?”
队长婆娘:“看你置办滴东西都咋样了,能成了我就拉被子呀。”
老张:“哦,好了我给你说撒,棉花还没弹好哩。”
队长婆娘又白了老张一眼,话里有话似的笑眯起眼睛说道:“你忘性还大滴很,动不动把人不当人。”
老张理解不来队长婆娘的意思,蠕动了半天嘴唇,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队长婆娘又接了一句:“你不找我,我亲自上门来。”
老张呵呵一个傻笑,说道:“欢迎滴很,我跟队长还说了,娃这事情还就要靠你们哩。”
队长婆娘:“倒上些水,瘦怂,人到你屋里来了,连个水都不给喝。”
老张忙走到窑里灶间去,拿起电壶,往一只碗里倒了一碗白开水,给队长婆娘端来。
队长婆娘接过水,轻轻悶了一下嘴皮,可能是因为烫,也没喝,跟着将碗放在了身边的炕沿上。
“刚走过来,把人还走热了。”队长婆娘说着,用手当扇子状,往脸上扇着风。
老张看时,队长婆娘的额头上渗出一些细小的汗珠,整张脸是白里透着红。
队长婆娘发现老张盯着自己看,笑吟吟的冲着老张解释了一句:“刚走的急了。”
老张赶忙把头扭向一边,说道:“好着哩,好着哩。”
队长婆娘跟着又说道:“我都还没撒,还把你看羞了。”
老张听到这话,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臊的慌,他还没想来要接什么话的时候,只见队长婆娘伸手把穿着的棉袄中间的扣子给解开,老张瞥见,顿时感到一阵心跳加速。
队长婆娘一只手从解开扣子的地方伸进棉袄里去,摸索了半天,又挺起胸,手往下在棉袄里面抠挖了半天,终于,一沓子钱被拽了出来。
这一幕,可把个老张给紧张坏了,尤其是队长婆娘挺胸那一下,老张从侧面看过去,忽的就血直往脑门上涌,连呼吸都感到有点困难了,直到队长婆娘抽出那一沓子钱,老张才忽的在心里一下子放松开来。
队长婆娘:“知道你难,我专门给你取去来,你不要嫌少。”
老张看着队长婆娘抽出来放在炕沿上的钱,说道:“这,这叫我说撒好哩。”
队长婆娘:“你放好,我想了几天,最后想还是要帮你哩,不然咋办哩。”
老张听着,觉得队长婆娘这会的语气也柔软了很多,就像是自己已经不在的婆娘说话的样子,那么随和,那么温暖。
他看了队长婆娘一眼,忽然就觉得队长婆娘今天格外的美丽,他有些感动,但又不知道说啥好。他将眼睛盯向那沓钱,伸手拿了起来,故作镇静的问道:“这是多少嘛。”
队长婆娘:“两万。”
老张没抬头,眼睛看着手里的钱,说道:“叫我怎么感谢你哩,这,这都是没想到滴事情。”
队长婆娘系好棉袄的扣子,两只手一齐往后捋了捋头发,说道:“不敢叫队长知道,这是我偷滴取滴。”
这一说,老张的反应却是有些惊讶,他的嗓门也在一瞬间,莫名其妙的高了八度“啊!队长不知道啊。”
肚子婆娘的眼睛瞪向老张,说道:“你吼撒哩。”
老张低了头,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似的说道:“队长不知道,我可不敢拿,再叫你两口子为我这事闹事,传出去我咋活哩。”
队长婆娘显得有些着急起来,说道:“你看你外怂样子,这是我滴钱,不是你外队长滴,我取我滴钱哩,谁说撒哩。”
老张:“是你滴你不早说,我还以为是屋里滴,队长知道哩。”
队长婆娘:“成天就是队长队长,就算是我屋里滴钱,就算是队长滴,我取了还咋了,你咋就这么怂。”
老张看出队长婆娘有些生气,于是又现出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说道:“为你好滴来,你看你。”
队长婆娘:“为我好滴来,就拿来,我还不给了。”
老张:“看你看你,还生气了,就当我借你滴,肯定要还给你哩。”
队长婆娘再不说话,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头扭向窑洞外。
老张陪着笑脸说道:“我给你打个条子吧。”
队长婆娘扭过头来,说道:“不要,你不了打条子,害怕人看不见咋滴。”
老张:“那等我缓过劲来了,一定还给你。”
队长婆娘又不说话,挺了挺胸,坐直了身子,头再一次扭向窑洞外,她的双脚也交叉在了一起,前后轻轻的晃动着。
队长婆娘上身棉袄的腰身本来就小,这又一挺胸,老张看时,又是一阵的心潮澎湃。
见队长婆娘没有看向自己,老张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怔怔的盯向人家的胸脯,心里的火一直烧到了面门上,把个脸也烧的瞬间通红起来。
正看的入神,队长婆娘突然一个转身回了头来。
老张一个惊吓,慌乱间,顺手就端起炕沿上的碗,大口大口的喝起水来。
队长婆娘看在眼里,顿时就笑了起来,说道:“看把人渴坏了。”
老张放下碗,尴尬的抹了把嘴,说道:“可不是,你没喝,把我还喝美了。”
队长婆娘:“是人渴哩,还是心渴哩?”
老张没听明白似的张嘴就“啊”了一声,意思想问“你说了个啥?”
队长婆娘用两只手从上往下的捋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面,似是无奈的长出了一口气,跟着又干脆的拍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站起身来利索的说道:“就这,那我就走了。”
老张的神情却似显得着急起来,嘴里说道:“这就走呀。”
队长婆娘的眼睛盯向老张,看了几眼,没有说话,转身便向窑洞外面走去。
老张赶紧跟出到窑洞门口,着急忙慌的说道:“不坐一会了?”
队长婆娘头也没回,丢了句:“不了,你忙去。”
老张有些怅然,他看着队长婆娘出院子的背影,那短小的棉袄下,圆翘的大腚扭动的很是撩人。
直到队长婆娘都走了好一会,老张还在门口怔怔的站着,也许此刻,他的心里也胡乱的想了一些乱七八糟吧,但谁又能知道呢?
不知道多少分钟的时间过去,老张忽的拍了一把自己的脑门,转身回到窑里,把队长婆娘给的两万块钱和之前孟支书给的放到一块放好。跟着搬了一把小凳子到窑洞门口,装上了一锅子旱烟,坐在小凳子上抽了起来。
老张的脑海里没有再想借钱的事,而是回忆起了他年轻的时候。
有一次,在麦场上,他和一大帮子老爷们就着队里的扬麦机一木锹一木锹的扬麦子。
正是流火的夏天,太阳像是个火球一样挨着人烤,大家伙干的都是汗流浃背。
队里的婆娘们也在场上一起劳作,男人们扬麦,女人们在旁边一口袋一口袋的装着扬好的麦子,队长的婆娘就在这些女人中间。
那天,队长婆娘穿着一件短袖衫,头上戴顶草帽,一条挽到小腿的宽腿裤子,脚上一双系带子的黑绒布鞋。
晌午的时候,天上雷声滚滚,看着就要下雨的样子。为了加快扬麦的速度,女人们也加入到男人扬麦子的队伍中来,队长的婆娘当时就在老张的身边拿着木锹卖力的扬着麦子。
老张清楚的记得,那天的队长婆娘身段子很是诱人,胸脯随着扬麦子的动作一上一下的不断起伏,侧面看时,总像是要呼之欲出的样子,腿上的裤子虽然宽,但屁股的位置却撑的紧绷绷的,把个圆臀衬托的很是丰满。
应该是身上出了很多汗的缘故,队长婆娘上身的衣服前后两大片都贴在了身上,里面也没穿啥衣物,正面看时,那胸脯的凸起很是清楚。
那一次,是老张第一次对队长婆娘有异样的感觉,而今天,应该算是第二次。
老张想不清楚,让他迷糊的应该是队长婆娘的身子,还是她这个人。
他仔细的想了一会,好像也想不出队长婆娘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从认识到现在的所有接触都让老张觉得很是温暖。
正想的入迷的时候,窑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老张也不耽搁,他忙起了身,进到窑里,拿起手机。
老张:“喂~~”
文书:“是我。”
老张一听是文书的声音,忙说道:“可把你电话盼来了。”
文书:“街上有人放款哩,你看你要呀不?”
老张:“要哩要哩,现在只要是能凑事都能成哩。”
文书:“可不是你想滴那么简单,还钱可不敢打折。”
老张:“你放心,没问题。”
文书:“你现在就给我说你得多少?”
老张:“多少能给吗?”
文书显得有些不耐烦,说道:“人家就是个放款滴,你就说你要多少。”
老张:“至少得个三五万吧。”
文书:“知道了,你等着。”
说完,没等老张说话,文书直接挂了电话。
老张看了看手中的电话,含糊不清的嘟囔了一句“撒意思嘛。”便又转出到窑洞门口坐下。
刚坐下,也就几分钟的样子,电话再次响起来,老张又转回到窑里,接起电话。
文书:“你现在就把你身份证拿上,往我屋里走。”
老张:“好好好,我这就来。”
文书:“要快些哩,人家等着哩。”
老张:“知道了。”
那头又挂断了电话。
老张撂了电话,赶忙装了自己的身份证就往外走,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想了下,又转身回到窑洞,把自己的户口本也揣上,这才往文书家里走去。
到了文书家里,老张一进门,屋里除了文书,还坐着一个老张不认识的人。
那人见老张进来,扭头看向文书问道:“就是这人吧。”
文书:“就是滴,我村里老张。”
那人又看向老张问道:“你要钱干撒呀?”
老张:“唉,再不提了,娃娃结婚呀,差些钱。”
那人接着说道:“理解理解,娃娃结婚是大事。”说着又把头扭向文书一边,说道:“那就按咱们说滴给办。”
文书看向老张说道:“张呀老汉,我可给你说清,这是从咱们街里找下滴款,给你五万,年息是两分钱,一年时间,你看能成了,这会就给你办了。”
老张听完文书的话,不知道咋的瞬间就紧张起来,他心里盘算着,五万多不多,利息两分钱高不高,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文书见老张不说话,又追问道:“你不说话咋了,到底要不要,人都给你叫来了,可又咋了?”
老张抬头看了一圈,见文书和来的那人都在盯着自己看,知道都是在等自己一句话,索性心一横,说道:“行呢,这都算是帮我大忙了。”
文书:“那就办手续,手续办完明你到我这拿钱。”
来的那人这时笑着对老张说:“老张呀,你看你紧张滴,实话给你说,你这事我本来不答应,但是你村上干部给你出面担保哩,我才来滴。”说着,那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来,递给老张。
老张接过那张纸,见上面写的是借据,里面的内容是借多少,利息多少,啥时候还,借据的下面还有借钱人、担保人,日期等。
老张看清楚后,有些哆哆嗦嗦的走到文书的桌子旁,要了一只笔,在上面落下了自己的名字。
老张写完,文书拿了过去,在上面担保人的位置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人看俩人都签了字,也走到桌旁,说道:“再摁个指印。”
文书从抽屉里取出一盒印泥来,打开先按了自己的指印,随后又推给老张,老张也摁了指印后,那人拿起那张纸来,看了看,折叠了下,装进了自己的口袋。
文书:“老张,你可一定要按时给人家还哩,你也看着了,我可给你担保着哩。”
老张佝偻起腰,连连说道:“是是是,一定一定。”
这时,那人说道;“那我就走了。”
文书站起身来说道:“我送你。”
“不用不用。”那人说着,文书还是跟着给送出了院子。
回到屋里后,文书说:“明天这个时候,你到我屋里来拿钱。”
老张不知道哪来的不踏实,说道:“咱们没见钱,就把字给签了,不知道好着吗?”
文书听老张这样说,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道:“我给你担保着哩,我都不怕撒,你怕撒哩,你可不敢把我害了就行。”
老张顿觉自己说的有点不对,马上陪着笑脸说道:“这事还真麻烦你了,麻烦你了。”
文书:“那就这,你回吧。”
老张又连连谢着,退出了文书的屋里,转身往回走去。
回到家里,老张并没有着急进窑洞,而是坐在院门前的木墩子上又装了一锅子旱烟抽起来。
现在,应该是小儿子结婚的钱都不是问题了,但老张却不知道咋的,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望着眼前的山沟沟,有些地方还有一坨一坨不见消融的雪,沟里干枯又零星的几棵树孤孤单单的歪斜着,多数地方都是枯黄的荒草,老天也不知道是咋了,一直是阴沉着脸,偶尔刮过来的风显得清清冷冷,整个沟畔一片荒芜和寂寥。
老张此刻的内心却是显得平静,或者说是和这沟畔一样,一片死寂。他没了像前几日那样的焦虑和愁苦,也没了大家伙愿意借钱给自己时的感激和高兴,更没了刚才在窑洞门口想起队长婆娘那身段子时的异样。
就这样坐了很久,老张起身回了自己的窑洞。
后面,连着几日,老张家里家外的忙乎着采买置办,联系乐队、车子,和队长跑着给村里挨家挨户的打招呼、请知客,直到28这一天,老张终于顺利的把娃媳妇给迎娶到了家门。
这天,婚礼上也是异常的热闹,孟支书代表村两委班子,向一对新人表达了祝贺。本来孟支书的意思是要宣读结婚证书的,但是老张的小儿子和新媳妇还没有到乡上领取结婚证,就只好临时改成了致辞讲话。
媒人在婚礼上被村里人劝着酒,喝的是有些高,借着酒劲,拿着乐队的话筒,还高歌了一曲,向老张表示祝贺。
临了,老张请的总管把媒人的抽成和两瓶酒两条烟用盘子端给媒人的时候,他从里面抽出一张百元大钞,甩给乐队,又点了一首歌,再次向一对新人表达了祝贺。
乐队的主唱拿着话筒,说着感谢媒人赞助歌曲的话,满院子的人都拍着手鼓着劲,一个劲的叫好,这声音传到老张的耳朵里,却让他觉得只是吵闹。
队长婆娘在婚礼上表现的很是积极,又是帮厨,又是经管这,经管那的,生怕老张不懂,忘记了啥,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
这天的老张其实显得木纳,当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的时候,他就像个木偶一样,被总管和众人牵来牵去,一会叫陪人,一会叫接客,一会又叫掏红包。
老张觉得,整个婚礼,他就做了三件事,发烟、敬酒、掏红包。
小儿子也是一样,全天被总管吆喝着,磕头、答谢,还是磕头、还是答谢,一整天下来,给折腾的精疲力尽。
当晚,终于散了场,一对新人也入了洞房,老张家的院子才算是渐渐的静了下来。
婚礼的第二天一大早,老张躺在炕上故意没有起来。按照老传统,这一天,新进门的媳妇要起的早早的,来给公公装上一锅子烟点上,然后还要手擀一顿细长的臊子面。
老张躺在炕上等了半天,也不见小儿子和儿媳妇的动静,等不住了,只好自己起身,洗了把脸,出到院子去看。
老张看时,小两口住的箍窑,窗帘还是拉的严严实实的,听着一点动静也没有。
老张知道娃娃们还没起床,本想喊一嗓子,但又想起昨个,娃娃们也累的够呛,便只好暗自叹了口气,回了自己的窑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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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办完了,正月里也出头了。跟着几天,又是回门,又是回礼,老张家也还是忙乎了些日子。
这天,刚吃过早饭,小儿子对老张说:“大,这下都办完了,不行了,这几天我俩就出去打工去。”
老张看了小儿子一眼,还没说话,儿媳妇就跟着说:“大,屋里为结婚,借了这么多钱,我俩要是不赶紧出去,咱们拿撒给人家还呀。”
儿媳妇的话触动了老张,老张心里感到很欣慰,他觉得娃娃们的话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但嘴里却说:“不急,刚结婚,你们在屋里多歇上几天了再说。”
小儿子和媳妇对看了一眼,便不再说啥。
一直到快过了一个月的时候,大儿子给老张打来了电话。
大儿子:“大,岁娃说要出来哩,你不要出来?”
老张:“刚结了婚,急撒哩?”
大儿子:“这刚过完年,人都还回来滴不多,正是好找工作滴时候,你再迟上些日子,工作就不好找了。”
老张:“哦,是你兄弟给你说叫给我打电话哩吗?”
大儿子:“谁说没有关系,我意思你还是叫岁娃赶紧过来。”
老张觉得大儿子说的有理,于是说道:“这下可不是岁娃一个人了,俩个人过来你可看滴都给照看上。”
大儿子:“你放心大,我这厂里人熟着哩,我给说一下,叫俩个人都进厂。”
老张:“那能行,我问一下岁娃,看哪天走,到时候你接一下。”
大儿子:“能成哩,你给说。”
挂掉电话,老张和小儿子还有儿媳妇说了大儿子叫的事情。
小儿子笑着说道:“早给你说要出去哩,那不行我俩明就走。”
儿媳妇也贴心的说道:“大,我出去了才能挣上钱,屋里没有人了,你还要把自己照顾好哩。”
老张忽的就眼窝一湿,不知道哪来的感动,竟然一时语塞,赶忙扭回头,抹了一把眼眶。
小儿子和儿媳妇都看在眼里,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天晌午,两个娃娃做了一顿很丰盛的饭菜,还把办婚礼时剩下的酒也搬上了炕,一家三口坐在炕上说笑着吃喝了一顿。老张感到很是舒心和满足,看着小儿子和媳妇,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知足了。
第二天一早,小儿子和媳妇背了行囊,去了县城赶车往南方去。
老张没有远送,只是站在院门口看着俩个娃娃走远的身影,默默的淌了两行子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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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儿子和儿媳妇出门打工的这年年底,在老张眼巴巴的期盼中,回来过年的却只有小儿子一个人。
原来,俩人到了南方,大儿子看着让都进了工厂,每天两班倒,一班12个小时。
俩人住的都是集体宿舍,男女分开的那种,小两口每天也只有上下班交替的时候在食堂见上一面,日子虽然很苦,但小儿子却也充满信心,厂子里的活干的很是卖力。
时间过了没两个月,儿媳妇却忍受不住了,吵闹着要离开工厂自己找工作,小儿子劝也劝不住,只好请他哥来给说,大儿子说了也不起作用啊,没办法了,只能任由小儿媳自己去找工作。
进厂的时候还交了押金,工作不满半年没有退,儿媳妇也只领到了一个月的薪水,差不多两千来块钱。
小儿子本想跟着媳妇一块离开工厂去找新工作,但是又怕离开后找不到工作,厂里又再不要他。
所以,和媳妇商量后,决定自己留在工厂,让媳妇一个人去找工作。
这儿媳妇离开工厂后,在外面找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工作,都没合适的。南方招人的地方不是工厂就是工厂,而她偏偏又不愿意去工厂,口袋里的钱也花的差不多了,工作却还没有着落。小儿子倒还没说啥,大儿子却不高兴了,找到这媳妇给好好的数落了一顿。
大儿子本来安的好心,想着好好给说说,让小儿子的媳妇回心转意,好好在工厂里干,如果能成,他再厚着脸皮给工厂的总务说说,让再进厂。
不想,这小儿子媳妇本来就因为找不到工作很烦恼,加上大儿子找上门来这么一顿说教,顿时就不乐意了。她随后找到小儿子,要把出门时俩人身上带的几千块钱全都给她。
她要带着这些钱去另一个城市找工作,小儿子听媳妇这样说,一是不放心,二是心疼钱,便好说歹说不给,哪怕租个房子自己养着媳妇都成,就是不让媳妇去其他地方。
哪知,这媳妇呢,性子也烈,给不给都要走,谁说都不行。小儿子实诚,见没办法了,只好把身上带出来的几千块钱连同自己一个月的工资都交给了媳妇,还送媳妇去了南方的另一个城市找工作。
媳妇这一次工作也算是找着了,在一家商场里的服装柜台当导购,自己还租了个小房子,反正就是脱离了工厂。
一开始,媳妇也高兴,小儿子也高兴,每个月,小儿子趁着有两天时间的公休假,还总跑去看媳妇。
也就安稳了两三个月,小儿子慢慢发现,媳妇往常电话短信来的勤快,后面也基本没有了,自己下班后打电话过去,也总是要么不接,要么就是不耐烦的说两句就挂了。
又是两三个月的时间过去,小儿子去看媳妇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媳妇租住的小房子里,竟然有好几样很贵重的首饰。当晚,问了媳妇,媳妇不答应,也不解释,小儿子老实,也就只好不问。
再后来,老张中途打了一次电话给小儿子,问能攒多少钱了,赶年底看能凑够几万给人家孟支书把钱先还上。
小儿子便给媳妇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老张来电话的事情。谁料,这媳妇直接在电话里和小儿子吵了起来,一通牢骚和脾气发过之后,小儿子再也没能打通过媳妇的电话。
小儿子着急,专门请了假,去找媳妇。
到了媳妇租的小房子,房东说早搬走快一个月了。小儿子又赶忙去了媳妇上班的商场,商场同柜台的一个女娃娃告诉小儿子,人家早都不在这里干了。
这下,可把小儿子急坏了,电话也不接,短信也不回。回到工厂后,小儿子把情况找大儿子说了,大儿子再打时,媳妇的电话已经是空号了。
俩兄弟意识到,小儿子媳妇的电话卡已经不用了,这可咋办,想着赶紧给老张说吧,大儿子的意思是暂时缓缓,说了也只能是让老张着急,啥用没有。
就这样,又是一个多月过去,小儿子突然接到了媳妇的电话,大概意思就俩字“离婚!”
这消息可比没有消息还要让小儿子痛苦的多,对方也说了,只要小儿子同意离婚,她立马就出现。
小儿子啊就是实诚,当然是一百个不同意,他赶紧找到大儿子说了媳妇要离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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