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扇
那天,吃过晚饭,清明去散步。
乡下夏日的黄昏,没有风,池面映着夕阳的余辉,平静得象一面金光灿烂的镜子。
露水降下来,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田野的四周有起起伏伏的虫鸣鸟叫,象音乐合奏一般,在寂寂的乡下的黄昏里热热闹闹地拉开夜的序幕。
如果不是被贬职到这里,清明会觉得这个黄昏充满了诗情画意,但,一想到回京城遥遥无期,郁郁不得志的伤感像夜色一样把他包裹了起来。
心中不禁感慨“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清明漫无目的走着,太阳已经落进了西山。田野中的风带着浓重的凉意,驱赶着淼淼的雾气到处游荡。而远处山峰的阴影,更快地倒压在村庄上,阴影越来越浓,渐渐和夜色混为一体,不久,天地间就变成了银灰色。乳白的炊烟和灰色的暮霭交融在一起,象是给墙头、屋脊、树顶,田野都罩了层薄薄的纱,使它们变得若隐若现,飘飘荡荡,很有几分奇妙的气氛。
清明在这种奇妙的气氛中,闻到一股清雅的香气,淡淡的,不疾不徐吸引着清明。
闻着香味,清明不知不觉来到一处小院落,快到院子门口时,清明感觉那香气更浓了,似乎所有的香味都在这里聚集,风再它们吹散开去,清明环顾四周,抬头看到一棵合欢树。
已是盛夏,合欢树亭亭如盖。满树的合欢花,像是一把把粉红的折扇,棱角分明的扇骨,纷纷散散的交错在叶柄之上,一缕缕花瓣丝绸一般从扇骨中滑落,合起扇骨,每一条丝绸都柔软顺服的偎在扇骨之上,或者弱不禁风的向下坠去。
合欢在夜里,会开得更艳一些。所以清明又觉得那些浅淡的粉红又似少女娇羞时脸上的红晕,还像姑娘嘴唇上的檀口胭脂。
又来了一阵风,合欢花连同碧翠的叶一起摇摇簌簌,那清甜的香气,还有绒一样的花瓣好像都被吹落到了清明的心底,将清明因前途未卜而生出的惆怅熨平,让清明感觉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
清明不由自住地敲响了院子的大门。
是新月开的门。
那晚新月穿素净的白色旗袍,旗袍是新月纺麻扯线照着自己的身形做的,不松不紧,刚好箍着她窄窄的腰身。盘了蝴蝶扣,有一只,刚好盘踞在新月的左胸上。
新月的胸,在粗棉布下,已经绽放出18岁少女小巧和饱满。
一看这这院子,就知道新月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子,却长了一副新月般清透的相貌,两汪清水似的眼睛,荡漾着俗世里少有的清澈。
清明定定看着给他开门的新月,语竭词穷,这橘黄的灯光,淡雅的清香,密密匝匝的合欢花,还有这个美得像合欢一样的姑娘,一下让清明出了神。过了好一会,他想起了一句诗来形容新月: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清明正犹豫怎么自我介绍,这边开门的新月却先开了口,
我认识你,你是新来的父母官,爹爹说你是个很有才华的才子。
新月大大方方的做自我介绍,她的声音,甜甜的,脆脆的,听不出丝毫遇见生人的怯懦之意。
世间女子各异,清明是知道的,在京城时,有人请他去过京城的烟花柳巷,那里面的姑娘最多,各种姿色,各种形态,她们有的比眼前的新月妖娆,有的比新月妩媚,又有的眼里总是飘忽着疏离。唯独,没有像新月这样,眼神里尽是清泉般的……“少女不知愁滋味”的坦率和天真。
把新月和那些风尘女子来比,清明暗自责怪自己亵渎了新月,转念想想自己家的女眷们,一个个虽然都读过四书五经,被传统礼教训练的都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和秀气,但没有一个,有新月这般,大方,俏皮。
莫名地,清明感觉到了命运的一些善意,有些曲曲折折的安排,可能是为了让一场遇见更加惊喜。
就像他遇见新月一样,有种,绝代有佳人, 幽居在空谷的心情。
不过,清明并没有把自己心里这番欣喜表达出来,他故意漫不经心的说,天气热,出来纳凉,不知怎么走到这里,口渴,想讨碗水喝。
新月说,好,但你不能进我家,爹爹说男女授受不亲,这又是大晚上,爹爹不在家,怕邻居们嚼舌根,我把水给你端出来。
清明好奇,他问新月,你家就你和你爹?没有其他人。
有呀,还有一个兄长,在京城做官,嫂嫂她们都住京城,爹爹不习惯城里的生活,我就陪他回来了。
听到京城两个字,清明的心被拨动了一下,新月把水端了过来,他喝着水假装不经意问,莫非,你就是常大人的妹妹?
新月微笑着点头,清明以为提起常大人新月会自豪,但她只是笑笑然后说,爹爹说,人生无常,谁都有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所以,是常大人的妹妹又怎样?
清明不知道怎样接话,新月到底是姑娘家,有些事,她看不透,新月哥哥一定暗中用权利保护了她的,所以她才有底气与世无争,要她真的只是平常人家的孩子,恐怕今天也早就领教过权利的戏弄,人生的跌宕起伏,如果她都感受过,怎么还会对命运这般无所畏惧?
清明当然不会傻到第一次见面就跟新月讨论人生,他尴尬地笑了笑,喝完水,打算告辞。
走了几步,又回头问正在关门的新月,你爹是个郎中?
新月说,对呀,他上山采药去了,还没回来。
那,我改天过来请他给我瞧瞧我的病,这些天,老是睡不好觉。
清明再来新月家,是几天后的一个上午,有点闷热,清明摇着一把折扇进了屋。
新月对清明的那把扇子很是喜欢,她问清明,这扇子是谁画的。
清明说,那天傍晚看了盛开的合欢,觉得特别美,回去一时兴起,画了好玩。要是新月姑娘喜欢回头也给画一把,合欢扇。
新月欢喜起来,她雀跃着朝后院喊,爹爹,新来的父母官找你瞧病来了。
新月俏皮的模样让清明又忍不住感慨,不谙世事的姑娘,快乐果然来得简单,一把扇子就让她高兴的忘乎所以。
其实,清明不知道,新月高兴的不是有人送她扇子,而是,送扇子的人是清明。
她喜欢清明,喜欢这个长相清俊,斯文的父母官,清明没来她家之前,她就听说,新来的父母官长得一表人才,会写诗,会画画,只可惜,时运不济,不小心得罪了顶头上司,才贬到她们这个不太富裕的小城来。
那晚见了清明,清明眼里的忧郁让新月莫名的心疼,之后,她就一直记得清明说,过几天他还要来。虽然是找她爹瞧病,对于新月来说,能见着清明她就快乐。
清明的病,并无大碍,就是水土不服,加上心情郁郁闷闷,所以清明才总是没有食欲,睡眠也不是很好。
新月爹,叫新月包了一些合欢花,说合欢可以安神,静心,夏日里用来泡水喝,解愈效果极好。
清明那天留在新月家吃午饭。新月做饭,清明陪新月爹下棋。
贬职后,很长一段时间清明把自己关在家里反思,他知道,一切有因果,他被贬,不能全怪他的上司,是他自己年轻气盛,太着急表现自己。
所以,和新月爹下棋,清明就不再急于展露自己的技艺,他欲擒故纵,有进有退,不显山不露水地让新月爹赢了几盘。
新月爹特别高兴,吃饭时一定要和清明喝几杯。喝了几杯之后,新月爹便英雄惜英雄,说,清明的才华,不应该只在这里当个父母官,等下次儿子寄家书回来,新月回信时,他会让新月在哥哥面前好好推荐一下清明。
清明回绝了新月爹的好意,他说,起初来这他确实很失落,但呆了一段时间,觉得这里民风淳朴,老百姓对他都很友好,他想在这里再锻炼锻炼。
清明说这些的时候,新月一直在抿嘴笑,笑他口是心非还装的那么真诚。
清明确实口是心非,听到新月的爹主动提起要帮自己时,清明的心就裂开一道缝,有光明从缝隙里进来。
清明陪着新月爹继续喝酒,新月像一只蝴蝶轻盈地在厨房和饭厅飞来飞去,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射在新月素净的身上,身影落进清明的眼里,让清明看出了岁月静好的味道来。
往后,清明时常过来。他真的给新月画了把合欢扇,扇子上合欢开得娇娇艳艳,人见尤怜,一个聘聘婷婷的背影站在合欢树下,望着远方。在扇子的左下方,清明写了一句诗诗,
年年如意,岁岁合欢。
这心意,新月懂得,合欢,合心即欢,有合便欢。
她回赠清明一个合欢枕头,用合欢花和合欢的叶子做的,说是可以镇静,安眠。枕头里新月放了她一小撮打了结的头发,枕面,新月绣了两行字: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男欢女爱得情愫似合欢一般在清明和新月的心里心照不宣的盛开起来。
又是一个黄昏,新月的爹去采药了。清明带了新月喜欢的桂花酥,他们坐在合欢树下把酒夜话,不知是因为花香重,还是因为酒味浓,也就几杯,两个人就醉了。
醒来,新月从姑娘变成了女人,清明的女人。
新月在清明的怀里缱绻,摇着合欢扇,她问清明,此时能“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有朝一日清明回京,会不会把她“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清明说,如果“不见合欢花,只能空倚相思树”,回了京城也没意义,所以,他去哪里,必须带着新月。
少许,清明又随意地问新月,兄长,最近可有家书回?
新月答,上个月回了一封,爹爹在信里还跟哥哥说起了我,说我女大不中留,想必我的心思,爹是早就看出来了。
清明在新月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他说,你看,窗外的合欢花,要谢了,你说明年合欢树下,会不会多一个人?
新月的脸一下就红了,她知道清明说的多一个人是什么意思,她也想要多一个人,于是她娇嗔地说,要多一个人,你得先向爹爹提亲。
可是,清明还没来得及正式提亲,调令书,就来了。
不是回京城,是调去省城。新月的兄长帮的忙,他来信说,清明得罪的是和他级别一样的李大人,他与李大人不在同一个门派,调动清明颇费了些周折,虽没有如愿一步到位,好歹来日方长,先调回省城再想办法。
新月家里,俨然是把清明当成自己人。因此,当清明说因工作原因暂时不能带着新月时,新月一点也不担心,她反过来安慰清明,等到了京城,一家人再聚也不迟。
原本清明以为省城的就职,只是一个过场,命运既然垂怜他,让他在心灰意冷时获得了爱情,借助爱情,他的仕途也开始峰回路转,那么,清明想他回京城是指日可待的。
他心里惦记着新月,他想早点回京,给新月一个家。
每天清明躺在床上,枕着新月做的枕头,清明就会想起新月,罗帐内新月软柔的一副身子,天生地山高水低,藕一样的手臂挂在清明的脖子上,夜莺一样的声音,跌宕起伏,没完没了。
此时,清明的心就空空的难受,对回京,他会更焦急的渴望。
可是,等了小半年,新月兄长那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倒是有别的机会。督察看上了清明,想让清明做上门女婿。
那天督察六十大寿,全城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去祝寿,清明也去了。
督察府那天,人来人往,敲锣打鼓好不热闹。就在大家喜气洋洋给督察祝寿时,坐一旁的督察夫人忽然大汗淋漓、脸色苍白,她捂着胸口,在众人的惊叫中倒了下去。
是清明救了老夫人。
当大家七手八脚要抬着老夫人进房间等医生时,清明大喊,使不得,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老夫人身边,散开众人,将老夫人身体平放在地上。
得亏清明跟着新月的爹,学过一些简单的病情自救方法,老太太是突发的心梗,不能随意让她翻身,也不能有让肢体活动,更不能和她说话,清明教老夫人进行缓慢地深呼吸,帮助老夫人降低心率。
等医生来时,老夫人的症状已经缓和了,所有人都夸清明,镇定,以后定能大有作为。
这事过了两天,督察差人来请清明赴宴。宴席上督察直接了当的说,他想让清明做他的小女婿,在他退休之前,他会动用一切关系把清明扶上去。
督察的小女儿,清明见过,有点胖,姿色平平,她的性格,没有新月的俏皮,身材也没有新月的玲珑,好在是大富人家的女子,举手投足有几分与生俱来的大家闺秀风范。
清明用“无德无能”委婉地拒绝了督察的好意,并告诉督察,他想先立业,再成家。
倒不是,清明有多么忠贞他的新月,只是他清楚的明白,政场上,站错队,一损俱损。他不了解督察的背景,但他清楚新月兄长的实力。
清明想再等等看。
等到过年,没等到新月来信,清明就听说,新月的兄长被弹劾了。
有人弹劾他,滥用职权,假公济私,他被满门抄家,再无风光。
世道风云突变。新月曾经说的,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
真的是,一语成谶。
听到消息的当晚,清明就去了督察府。
他去给督察拜年,顺便去和督察的小女儿表明心意。
父母年纪大了,盼清明有个归宿,也盼早日儿孙满堂,能尽早享受天伦之乐。
清明说,随着年龄的增长,一个人孤苦在外,他越来越能理解父母的心意,自从督察府见过小姐,觉得小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要是有幸喜结连理,清明荣幸之至。
元宵过后,清明成了督察的上门女婿。
三个月后,清明带着妻儿家眷调回京城。
清明的仕途路在督察的帮助下,越来越平坦,他给自己修了深宅大院,家里人也开始锦衣玉食……清明曾经仰慕过的富贵荣华,成了他的现实生活。
富贵和安逸用最快时间塞住了清明对新月原本就不强烈的内疚。
那年夏天密密匝匝的合欢,还有合欢树下的小院子,像一个梦一样在清明的世界里渐渐恍惚。
也怪不了谁,早有戏文唱过,自古男儿多薄幸。
别说清明,人这一辈子,不都是,你负了我,我又负了她,纠纠缠缠,纷纷扰扰。
都一样的,挥挥手,就都过去了。
不过有一件事,清明过不去,他的妻子老是怀不上。
看了许多郎中都没用,有时候怀上了,没过两个月就忽然没了。
清明是入赘的女婿,督察还在,他不敢提纳妾的事。
但,他特别想要一个儿子。
他又想起了新月,想起她在清凉的月光下给他缝制枕头,认真又甜蜜的样子。
他还想起,新月初为人妇,她小巧的身体,羞涩地缱绻,他,克制地爱惜。
要是没有那么多意外,他们的孩子,都可以撒欢了吧?
可新月在她兄长出事后,就再也没有和清明有过书信往来。
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清明常常安慰自己,人生无常。
是,对新月来说,更加无常。
她对清明,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清明呢,原来当真就只是把她当成夏日里扇风的扇子,秋天来,天气凉,扇子没用了,就把她扔了。
开始她不信,当她在她的药铺里看到那个款款的清明夫人景惠时,她信了。
人世的凉薄,新月在兄长被贬时,感受过,往日敬她与父亲为上宾的人,在兄长被贬后,主动不再来往,有的甚至,落井下石。
为了躲避流言蜚语和有些人的不怀好意,新月和爹,离开了家乡进了京城。
开了间小小的药铺。
不联系清明,是怕连累他。
可进城没多久,就听说清明已经大婚,做了督察家的女婿,日子过得风风光光。
人情薄如蝉翼,新月算是切肤入骨地感受到了。
有一天,景惠摇着一把合欢扇,进了新月的药店。
她说,我家相公说,前些年他在南方做父母官时,水土不服老是失眠。有个叫新月的郎中,给他一些合欢泡茶喝,说来也神,喝了几次,睡眠便好了。
听说,这合欢不喜欢生长在热闹的地方,京城的药铺,许多地方买不到合欢。我看你这药店名有合欢两字,就想来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合欢买。
景惠的扇子上面,合欢开得娇娇艳艳,一个聘聘婷婷的女子站在合欢树下望着远方,扇子的坐下方,有一句诗,
合欢扇子,帐底柳绵吹满,不教好梦分明。
是清明的夫人无疑。
命运太狡黠,借着巧合的名义,把新月心里残存的希翼捏碎。
新月的恨,似一汪泉眼,汩汩地往外淌。
她不动声色地开始讨景惠喜欢。
新月非常殷情地请景惠喝茶。
到底是新月,活泼如她,灵泛也如她,只消一顿茶的功夫,她与景惠就开始以姐妹相称。
景惠再去新月的药店,新月送景惠一对鸳鸯枕头。
新月作为姐姐对妹妹的心意,枕头里全是中草药,能安神,静心,里面花香的味道,还能……助兴。
新月说这些,故意笑得很是不怀好意,惹得景惠,耳朵根都红了。
临走,新月嘱咐景惠,鸳代表雄性,鸯一代表雌性。一定不能枕错了,放在枕头里的草药根据性别来配的,功效不一样。
夫妻间有些不能登大雅之堂事,新月故意拿出来说,是她知道景惠想改善她和清明的夫妻关系,但她是大家闺秀,不好意思说。
景惠不好意思,新月不会,因为她是郎中,没有这些忌讳。
聊天中得知,景惠他们许久不曾有夫妻之实。
景惠想,但清明似乎对她生不出孩子有怨言,只是碍于父亲,不敢表露。
背地里却一直悄悄冷落景惠。
景惠常年生活在深宅大院,虽锦衣玉食,却活得小心翼翼。
她不是谪出,说话做事随时随地辨貌观色。所以,在家里她没有一个可以吐露心声的人,连清明也不可以。
当她遇到伶俐,贴心的新月姐姐时,生活里的苦闷和不如意倒豆子一样地说与新月听。
她不知道世道有险恶,她把新月当成她不幸婚姻的救命稻草。
一开始,新月心里有怜惜,她动摇过她报复的欲望。
可是她恨清明,恨他见利忘义,始乱终弃。
她没想到,清明结婚一两年一直没生。
这是命运给新月创造的机会,她不能放弃。
她给景惠睡的枕头里,放了合欢花,合欢能安神不假,但它还能终止妊娠。
那年夏天,清明说,他希望来年合欢开的时候,会多一个人在合欢树下。
结果,合欢扇,新月没舍得丢,新月赠送的合欢枕头却枕上了别人。
从此合欢树下,再不能如意。
新月要清明也不如意,景惠只要睡着她给的枕头,睡眠会一直很好,就是怀孕很难。
清明的那个枕头,他放了夹竹桃花,那个香味确实魅惑,让人欲望大增。
不过,人呼吸加快,就会有更多香味进入呼吸道。
夹竹桃的香味有毒,容易造成心脏猝死。
清明要是死了,谁也不会想到新月头上来。
谁也不会想到清明夫妻床上有玄机。
只会当他身体不济,英年早逝。
因为清明不知道新月来了京城,新月也没跟任何人说过她的过去。
新月有时候想,景惠无辜。
可是又转念安慰自己,
放眼望去,你见感情放过了谁?谁又能全身而退?
新月并不后悔,这世上不止她一个人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她常常想起小时候她背过的一首诗
新裂齐纨素,鲜洁如霜雪。
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
出入君怀袖,动摇微风发。
常恐秋节至,凉飚夺炎热。
弃捐箧笥中,恩情中道绝。
爱情的结局大抵如此,新月是,所有女人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