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一回 冯婕妤挺身挡大熊 京房讽谏耳提面命｜大汉雄风｜通鉴演

汉元帝建昭元年，公元前38年，正月二十九日，有陨石坠在梁国。三月，元帝前往雍城，祭祀五帝。这年冬，河间王刘元被控残杀无罪之人，被撤销爵位，贬逐房陵。元帝下令撤除文帝母亲薄太后的陵园。

元帝去虎园看斗兽，妃嫔们都陪着。一只熊突然跳出圈外，攀着阑干想上殿堂。元帝左右的侍从、贵人包括傅婕妤在内的妃嫔们都惊慌逃命，只有冯婕妤站在元帝面前挡着熊。侍卫把熊杀死了。元帝问冯婕妤：“这种情况下，谁都会害怕。你为什么上前阻挡熊？”冯婕妤说：“猛兽只要抓着一个人就会停止。我害怕它攻击陛下，所以以身阻挡它。”元帝很感慨，对冯婕妤倍加敬重。傅婕妤感到很惭愧，从此与冯婕妤产生隔阂。冯婕妤是左将军冯奉世的女儿。

汉元帝建昭二年，公元前37年，正月，元帝前往甘泉宫，在泰畤祭祀天神。三月，前往河东郡，祭祀后土神。四月，大赦天下。六月，元帝赐封皇子刘兴为信都王。

东郡人京房跟梁人焦延寿学《易》。焦延寿常说：“跟我学了学问却丧命的，会是京房。”他的学说长于占卜天灾人祸，共分六十卦，轮流指定日期，用风雨冷热作为验证，都很准确。京房运用这种学说，尤其功力深厚，被地方官府以孝廉举荐到朝廷任郎官，屡次上书元帝，议论天象变异，大部分十分灵验。元帝喜欢他，多次召见他问事。京房回答说：“古代帝王按照功劳选拔贤能的人才，万事有成就，祥瑞皆显现。衰亡之世，帝王按照对官员的诋毁或者赞扬为依据用人，所以王业衰败，天灾不断。应当认真考察文武百官的效率和政绩，天灾才可停止。”元帝命京房主持这件事，京房于是拟定了考功课吏法上报元帝。元帝下令，公卿朝臣与京房在温室殿举行会议讨论。大家都认为京房的办法过于琐碎，使上级和下级互相监督，不可施行，但元帝却心里倾向京房。当时，正好各州刺史集中在京师向朝廷奏事，元帝便召见他们，命京房向他们通报考核之事，刺史们也认为不可行。只有御史大夫郑弘、光禄大夫周堪开始时认为不可行，后来认为可以。

这个时候，中书令石显专权。石显的好友五鹿充宗任尚书令，二人联合执掌朝政。有一次，京房在元帝闲暇时进见，问元帝：“周幽王、周厉王时为什么会出现危机？他们任用的是些什么人？”元帝说：“君王昏庸，任用的也都是奸佞之人。”京房问：“君王是明知他们是奸佞之人而用他们，还是认为他们贤能才用他们？”元帝说：“是认为他们贤能。”京房说：“那现在为什么我们知道他们不是贤能呢？”元帝说：“是因为后来才知道当时局势混乱、君王身处险境。”京房说：“这样看来，任用贤能国家必然得到治理，任用奸邪国家必定混乱，这是事物发展的必然。为什么幽王、厉王不觉悟另外任用贤能，却最终任用奸佞以致后来陷入困境？”元帝说：“乱世君王，都认为他所任用的官员是贤能之人。假如都能觉悟到自己的错误，天下怎么还会有危亡的君王？”京房说：“齐桓公、秦二世也曾知道周幽王、周厉王的故事，并讥笑过他们。可是，齐桓公任用竖刁、秦二世任用赵高，以致政治日益混乱，盗贼满山遍野。为什么不能以周幽王、周厉王为鉴检查自己的行为而觉悟到用人不当？”元帝说：“只有有道之君能以往知来。”京房脱下官帽叩头说：“《春秋》一书，记载二百四十二年间的天变灾异，用来给后世君王作为借鉴。陛下即位以来，日食、月食不断出现，星辰逆行；山崩泉涌，大地震动，天落陨石，夏季降霜，冬季打雷，春季百花凋谢，秋季树叶茂盛，降霜后草木不凋谢。水灾、旱灾、虫灾不断，百姓饥馑，瘟疫流行，盗贼不禁，刑人满市。《春秋》所记载的灾异，全部出现。陛下认为现在是治世呢，还是乱世？”元帝说：“已经乱到极点了，这还用问？”京房说：“陛下现在用的都是些什么人？”元帝说：“今天的灾难变异和为政之道，幸而胜过前代，责任不在这些人身上。”京房说：“前世的那些君王，也是陛下这种想法。我恐怕后代看今天，犹如今天看古代。”过了很久，元帝才说：“现在扰乱国家的都是谁？”京房说：“圣明的陛下自己应该知道。”元帝说：“我不知道。我如果知道，哪里还会用他们？”京房说：“就是陛下最信任、跟他在宫廷之中共商国家大事、掌握用人权柄的人啊！”京房所指的是石显，元帝也知道，他对京房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京房告退，但元帝还是不能让石显退位。

司马光评论说，君王的德行不开明，则臣下虽然想竭尽忠心，又从哪里着手呢？看京房对元帝的引导，可以说是把道理说得十分明白了，但元帝最终还是不能觉悟，可悲啊！《诗经》说：“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匪手携之，言示其事。”又说：“诲尔谆谆，听我藐藐。”我不但耳提面命当面把你教训过，还拉着你的手，告诉了你许多事；我对你谆谆教导，而你却漫不经心、听不进去。这说的就是汉元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