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短篇小说故事

昏君的自白

2018-04-06  本文已影响374人  寸君
图片来自于电影《铜雀台》剧照

(一)

兵变那天,我们所有人都没有一丝准备。

蓝天白云,秋高气爽,阳光照得人心里舒服极了。

但,德阳门前,是杀人的声音。

血流满了一条街。

(二)

我三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一金瓜打死了他痴呆的儿子。

司马右丞一定会首选他来继位,因为他傻。

黑压压的士兵冲进府里,把宗室男子全都虏进宫。

我看到了皇伯父的尸体。

他是个好皇帝。

(三)

宗室跪了一地。

美其名曰跪先皇。

实际上,我们和先皇之间还隔着一个司马右丞,以及他手下的千军万马。

司马虽强,尚不敢称帝,要在宗室中选一个出来。

三伯家的痴呆哥哥已经死了,司马右丞怅然若失,很是失望,他提着剑指着三伯的胸口,却迟迟没有刺进去。

宗室男子,已经没有比我再小的了。

我年十五,尚未弱冠,是目前情况下,最好控制的孩子。

(四)

剑指脊背,我成了皇帝。

三个月前,我爹领兵出征匈奴,兵败失踪,没有消息。

我母族中亦无可依靠之人,宗室暗弱,十七位伯父尽皆哑口无言。

我端坐龙椅上,看着司马右丞斩杀异己,满朝金紫,扫清泰半。

王左丞踏步出班,制止司马右丞的杀戮。

司马回首,像是享受般问我的意见。

我没敢站起来,只说道:“司马爱卿,从今日起,你就别做右丞相了。”

他眼中似有火,但没有喷出来。

我接着说:“开国以来,分丞相为左右,是因为臣工资质一般,司马爱卿天人之品,可为大丞相。”

他笑了,推辞,再推辞,我走下龙椅,腿在颤抖,他扶住我,像扶住江山。

司马右丞成为了大丞相。

这一次,是王梦阳左丞的眼中有火。

我要娶女人。

我说:“我要司马家的女儿做皇后,要王家的女儿做妃子。”

皇嗣是一国之本,司马丞相不敢不允。

他选了自己最美的女儿做我的皇后。

而王梦阳,只有一个女儿——王若兰。

(五)

我爹不能是我爹,我母不能是我母。

我爹丢了,即便在,也不能是我爹。

法理上,我继承的是大伯的皇位,过继给他当儿子。

大伯是个好皇帝,这没有什么,但我自己有爹,也从没想过当皇帝。

我要找爹。

可偌大皇宫,孤苦无依。

岑寂是我的伴读,我进宫那天,他消失了。

三个月后,宫里有了一位岑公公。

他自宫,只为陪我。

他对不起他心上人,却太对得起我。

这是宗室,能为我做的最后一件事。

皇极殿中,我和岑寂相顾无言,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他也从没想过未来。

(六)

司马皇后长我三岁。

很美。

她有一对好看的峨眉,不是画的,源自天然。

皮肤白如羊脂玉,是人间大乐。

但我不喜欢她。

她的眼睛太美,美得像是随时能看穿我。

天子做任何事都有人看着,唯有床帏,我恨司马家,但我没有办法,只能把这股恨,发泄在司马皇后的双腿之间。

我自幼体弱,大婚之后七天没有离开皇后寝宫。

天下皆知我荒淫。

司马丞相却在微笑。

他似是知道,我死后,谥号会是桓、灵。

(七)

大婚之后第八天,我来到王若兰的寝宫。

一天没有离开。

王若兰刚烈。

怒斥我的无能,天下皆说我是昏君,对不起我爹虎帅之名。

我没有反驳,将她压在身下,告诉她,你若有本事,就先生个皇子。

她比司马皇后娇小,胸前似若无物,但情欲一起,瞬间温柔。

一夜过后,该当早朝,我更衣时对她说:“我把你当妻,日后怕有无尽委屈,愿你能承当。”

(八)

早朝时,王梦阳和司马丞相吵得天翻地覆。

王梦阳骨鲠之臣,但我不能让他现在就死。

我制止了二位权臣的相争。

赐司马丞相剑履上殿,但把王梦阳派往长城做监军,那里有边军十五万抵挡匈奴,领兵的是骁将韩速,是的,司马的亲信。

司马丞相很满意我的懦弱,他不愿意在朝中看到王梦阳。

王梦阳一介文官,到了边关,有一万种死法。

我看到那些忠臣黯淡的脸。

我瑟缩在龙椅里,就像怕打雷的小时候。

(九)

板子下的王若兰汗流浃背,大声呼疼。

雪白的宫裙已经染成血红。

我面无表情。

在打到第三十二下时,我说了句重重的打。

五十下打完,她的臀腿尽成赤色,人已经晕了过去。

抬回寝宫,我一天没有见她。

罪名只是摔了一只茶碗。

我朝的规矩,后宫平日见不到娘家人,除非两种情况。

怀孕,受刑。

我需要王若兰的娘进宫为我传递消息,就只有杖责王若兰。

司马皇后再贤德,知道唯一的竞争对手因为一只茶碗被打的皮开肉绽,也一定会笑出来。

她笑,就不会怀疑。

(十)

杖责之前,王若兰又在怒斥我,她觉得我在杀害他的父亲。

我轻抚她的肩膀,对她说:“你爹虽是文臣,但少年时便带过乡勇剿匪,你哥素来有武艺,能保护他无虞,我要你告诉你爹,此去边军,便宜行事,阵杀韩速,夺取兵权,然后派人找我爹。”

王若兰不懂:“皇叔不是死了吗?”

我长叹:“我爹少掌兵权,他在,司马不敢兵变,这次出征定是陷阱。所以如果真的身死,消息必然早回。我爹人称虎帅,当年逐匈奴六千里,人以马相食,尚得胜回朝。如无身死被俘的消息,定然还在,有我爹在边,朝中便不至于受制于司马。”

王若兰又说:“可是杀了韩速,司马不会杀我爹吗?”

我从袖中取出一枚金牌:“这是皇令密旨,你交给你爹,是我的意思。彼时他握有十五万边军,司马投鼠忌器,也不敢轻举妄动。”

王若兰说:“我爹找到皇叔后,便举兵勤王?”

我摆摆手:“如果司马孤注一掷,你我皆会死于宫中,寻得我爹,便密信回你家,等我消息。”

王若兰吐了吐舌头:“那我怎么才能见到我爹?”

我笑笑:“这就是需要委屈你的地方。”

说着,我摔了手边的茶碗。

(十一)

知我打了王若兰,皇后主动相邀。

夜间留宿,见她双脸潮红,知道她动了心。

司马家的女人,本就智慧超迈于常人。

我们是政治联姻,按理她知道自己不该爱上我。

但我前朝赐司马剑履上殿,后朝杖责王若兰,是铁了心要跟着司马家。

她放松了警惕。

孤身在宫,只有我一个男人,想不爱也难。

我让她跪于榻上,狠狠的从身后进入她的身体。

皇后脸色娇羞,片刻便不再克制。

我蒙上了她的双眼。

我知道,自己蒙住了司马一只眼。

(十二)

两个女人怎么够一国皇帝享受的呢?

司马丞相开府治事,一个月一次早朝,我在宫中无事,便只能玩女人。

权力如春药,让人兴致勃发。

不知道司马丞相知天命之年,是否也是如此。

遍娶百官女儿,一个月里,多了十几位妃子。

岑寂告诉我,群臣怨声载道,但司马丞相压了下来。

有一半姑娘,都是司马下属的女儿。

他虽知我荒淫,但终究还要我在他罗网中。

(十三)

夏蝉是夏谷晨之女。

夏谷晨是士子领袖,清流魁首。

我要保他不被司马所杀,杀他,天下士子寒心。

所以,夏蝉入宫第三日,被打了五十大板。

罪名是顶撞皇后。

当时,我在。

皇后大度,没打算追究。

是我小题大做。

夏蝉懂事,苦挨了板子,事后只抱怨皇后。

是知道将祸水引向自身,这姑娘,日后不简单。

王若兰,就比她傻。

(十四)

除皇后外,所有妃子都受过杖责。

娘家人往来深宫,似已成惯例。

宫门羽卫早就不耐检查高官贵妇。

宫禁一时为之懈怠。

我与那些忠于我的大臣联系日密,只是苦了他们女儿。

如此一年之后,史官亦以史笔说我荒淫无度,暴怒暗弱。

为显得昏庸,我杀了三个史官,叫岑寂暗暗记住他们的名字。

司马反而有贤名,他是治世能臣,高卧府中便将国事理得井井有条。

我有时竟不知道该不该杀他。

只是我爹,一年了,并无消息。

(十五)

元年已过。

我坐实了昏君的名号。

后宫已达四十妃,每日都有人屁股被我打烂。

每日都有她们的母亲进宫。

那些我想控制的忠臣,日日都有消息传递。

司马不再担心我有心反他,我可以偶尔出宫玩乐。

地点是青楼。

彻夜不归。

夏谷晨连上十三道奏折劝谏。

我看也不看,君臣之间,已经有了默契。

样子,都是做给司马看的。

妓女中有一清倌人,琴棋书画皆强,言谈都好,长得清丽,不似这风月场中人。

我带她进宫前,只问了一句话:“你有父兄吗?”

(十六)

她叫望舒,爹是赌徒,兄是盗匪。

我收她为嫔,父兄皆封侯。

宫中夜宴,司马懒得来,我知道他已经嫌恶我。

知道我如此没有出息,连管也懒得管。

那夜,我和望舒的哥哥结为兄弟,叫他帮我做一件事。

仗义每多屠狗辈,我有了一个大哥,还要有三千兄弟。

事成,可加官进爵,事败,既然兄弟,当同年同月同日死。

草莽英豪,杯酒入腹,得皇帝激赏,我看出他热血满怀。

这是帝王心术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年来,如履薄冰,只有利用,再无情感。

利用大哥招揽死士,与利用女人的屁股传递消息一样,我的心是冰冷的。

(十七)

直到在浣衣局遇到倩奴。

那日我和岑寂两个心中愤懑,走到此处,罪奴跪满一地。

倩奴屁股撅得最高,胸前双乳故意露出给人看。

我知道她必有所求。

我是个昏君,荒淫的皇帝,当时便将她拖进屋里。

她身子滑腻,不像在浣衣局受苦的宫人。

她发育极好,胸前似跳动的白兔,最美的还是臀。

女人的好,全在身上曲线,她有着官员女子不同的身姿。

她已不是处女。

但无妨,昏君只爱美好的肉体。

一日后,倩奴离开浣衣局,住进翠屏宫,没有品级。

(十八)

倩奴不是艺名,她就叫倩奴,自称“奴奴”。

是大伯朝中学士之女,学士犯了死罪,家眷入宫为奴。

倩奴十六岁,出生就在宫中,母亲怕她知道身世反而哀怨,取个贱名,临死才说身前故事。

倩奴不识字,但长得艳丽妖冶,如果我不是皇帝,定不会喜欢这样的女人。

因为在她床上,不能自持,爱之上瘾,怕坏了身体。

我决不能熬不过司马。

倩奴遭嫉恨,是怪我没有克制。

三妃令她跪下,轮流掌掴,是女人的恶狠。

我见了,令岑寂重杖倩奴八十,打得她哀嚎不已。

打完,升为妃。

满宫皆怨。

我却笑了,这才是昏君行事。

史官称之为妖妃。

图片来自于韩国电影《奸臣》剧照

(十九)

王若兰生下皇长子。

司马带甲入宫。

只问我一句,为何皇后没有身孕。

他女儿跪于父亲膝下,司马剑指我咽喉。

那一刻我知道,生死就在一瞬间了。

这个孩子,既是我的希望,也是我的替代品。

王梦阳不在朝,我死后,若兰也可死。

司马皇后认了皇长子,司马犹豫,并没有杀我。

新斩先皇,再杀少帝,传出去他也不好看。

况且,我之荒淫,实在没有可杀之处。

但司马不饶若兰,杖一百。

未出月子之身,本是娇弱,一百杖后,若兰死于宫中。

我没有哭,当晚住在皇后宫中,一个月后,皇后怀孕。

(二十)

夏蝉、望舒、倩奴三女同榻,失去了若兰,我更加疯狂的坐实自己昏君的名号。

打死宫女已经是常事,后来,我也渐渐杖杀皇妃。

史笔上,我不是荒淫,而是癫狂。

百姓中,已无半分人望。

司马投我所好,带一女入宫,早朝之时,便要宣淫。

那女子是岑寂心上人。

岑寂在侧,我三人心中皆是滴血。

我终究是遂了司马心愿,以荒淫污染了朝堂。

事后,那女子被赐给士兵,没能走出那日的宫门。

无论如何,我救不下她。

污名远播,三年来,我丢尽了皇家的脸。

岑寂满面怒容,但他压了下来。

边关消息,我爹找到了,以亲王领边军,韩速已死,司马有了掣肘的敌人。

(二十一)

夏谷晨带头上书,论我爹与我之间的称呼,司马不耐。

这种无关紧要之事,不是他这般权臣在意的,拂袖离去,留下了我与一众士子。

大哥为我找到三千兄弟,散在这些士子家中。

半日争论,不是为了我爹见我该不该跪,而是起事。

杀司马,卸兵权,他有八个儿子,最长的三个分别掌管宫禁、城门、街面,必须同时制住,否则必成大祸。

书生论兵,我感觉吃力,但无法,成败在此一举,我爹还在,我死,天下有他。

(二十二)

翠屏宫。

只我与倩奴二人。

红烛飘摇,她裸跪于我膝边,胸前白兔静止不动,身上的曲线勾起我的情欲。

但我踢开她,道出真话:“你是关外贱奴,并非长于深宫,那日魅惑于我,是受司马指使,我所做之事,没有瞒你,为何不告诉他。”

倩奴跪伏于地,臀部一如那日高耸,却没了媚态:“奴奴爹娘受人所害,不知仇家为谁,奴奴自小在关外军中为奴,被打骂已是常事,从未有人爱重我。年齿渐长,有了姿色,被将军看重,层层进献,一如物品,直到司马家中,他将奴奴送进宫里,是埋在陛下身边的棋子。陛下利用奴奴,是迷惑他,奴奴懂。陛下打奴奴也狠,是因为知道奴奴身份,但陛下爱重于奴奴,奴奴心中知道。众妃凌辱,陛下力排众议,若为做戏,不必如此真切。”

我叹气,知道她是知己,但心中还是不喜这样的女人,她的身体太美,污了她的灵魂。

倩奴却继续说:“陛下铲除司马后,执掌天下,定要做个明君,到时可用奴奴之血,洗净荒淫。浪子回头金不换,天子回头江山不换。百姓需要一个明君。”

我扶她起身淡淡说道:“明君、昏君不过是个符号,能成事便好,我不准你死,这不是圣旨,是尊重。天下,不需要一个女子的血来洗净,我自己的污名,我自己来担。”

说完,将她放置榻上,这一夜,我竟克制住。

所谓红颜误国,都是假的,能误国的,只有皇帝。

(二十三)

在皇极殿,连同司马皇后,我打了全部妃嫔的屁股。

众人皆有母亲来看,倩奴孑然一身。

次日,加了一班早朝。

连同司马在内,群臣讨伐于我。

司马势在必得,是要废我。

我看见他带着三子同来。

大哥也在,望舒自然也挨了板子,大哥在,三千兄弟也在。

司马不知道。

剑履上殿,站在我的身边。

卫士在五十丈外,都是司马的人。

司马开口,要逼我退位,群臣响应,似乎水到渠成。

我起身,双腿发抖,司马如当年一般扶住我。

这次,他没有扶住江山。

我拔出了他的剑。

剑入腹中。

(二十四)

“我赐你剑履上殿,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用你腰间的宝剑,斩掉你的头颅。”我对司马说。

卫士来不及赶上。

司马三子已经被大哥和群臣按住。

我知道,此时的宫外,有几百兄弟围住了司马府。

“我日夜宣淫,是表象,我体弱,无谋,没有幌子,你不容我,好色是君王最好的伪装。但我不能真的流连于床帏,杖责诸妃,她们便无法与我同房,召一不懂事的宫女,在皇极殿中,我每夜挥剑三百下,练得就是夺你腰中剑,陪我练的,只有岑寂。”

司马苦笑,没再多说话,自己拔出长剑,倒在大殿上:“饶我儿子。”

我说:“你有八子,我留其七。”

司马惊讶道:“杀哪个?”

我说:“只留老七,他是痴呆,为你留后。”

司马诡笑:“当日兵变,宗室痴呆儿先死,而今日兵变,司马痴呆儿独活。”

他死了。

我执掌了长安。

德阳门外,杀人的声音不绝于耳。

血流了一条街。

(二十五)

我爹回来那天,岑寂死了。

他进宫是为陪我,残损了身体,虐杀了爱人,此时已经了无牵挂,离我而去,是他的自由。

我和爹并立于皇极殿前。

“大伯是个好皇帝,可惜太仁慈,养虎为患,当皇帝太难,还是爹来当吧。”

爹看看我:“你不是当得挺好吗?”

我哈哈一笑:“昏君好当,我当惯了,干不来,你封我百十里地,让我带着妃子们去快活就是了。”

“没出息。”爹一把把我揽进肩膀里,就像小时候一样。

爹从没把我当儿子养,只有我俩时,他像我的玩伴。

那日,我们有默契。

他没问我禁宫三年,是怎样装作一个荒淫无道的昏君的,我也没问他三千里边关,是怎么死里逃生的。

(二十六)

我离开长安那日,司马皇后自杀了。

说实话,我很有些怀恋她的美目,她不坏,可惜生错了人家。

其实,就像我压根不想当皇帝一样,她就想做权臣的女儿吗?

我离开长安的队伍里,有四十位妃子。

和我坐在一辆车中的,是望舒、夏蝉和倩奴。

本来,这里该有王若兰的。

大哥策马在旁边。

我打开车窗对他说:“三年内,普天下的会党、绿林都是我的兄弟,大哥帮我告诉他们,愿受招安者,不论何罪,皆可从军,助我爹,就是他们的义父扫平匈奴。三年后,再为盗匪者,是与我割袍断义,杀之不是我不仁。”

大哥策马离去,马蹄溅起尘烟。

(二十七)

马车里,三女尽入我怀,春风透窗而来。

我心中想,还是昏君当起来痛快。

清明雪

二零一八年四月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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倩奴的自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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