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槛露华浓
(1)
我叫华浓,很琦丽很俗艳的名字,和一个有名的化妆品名字就差一个字,而华这样一个稀少的姓,来自一个和自己有着很深联系却又无缘见面的男人,他算是我的父亲,可是,他在我出生之前已经走了,我和母亲陈露相依为命。
母亲是那种岁月优待的女子,她长我二十二岁,看起来却象我的大姐,可见她当年是如何的美丽,她不用什么牌子的护肤品,只用了自己调配的一种面霜就可以皮肤白嫩如婴儿,和我那张年轻用各个牌子护肤品护理起来的皮肤相差无已。只是,她的眼睛虽然美丽,却时时有浩瀚烟波的感觉,象一个没有出现的人时刻在她的对面。平常里,她不提父亲,只在我小时给伙伴问急了时才说:浓儿,你是有父亲的,只是他忙,以后他会来看我们的。小时很羡慕人家有父亲,奇怪为什么我学业比他们好他们有父母而我只有母亲一个,后来明了,我们家是单亲,父亲在我出生之前和母亲有了我,然后他就渺无音讯了,邻居的闲话听了进来,原来,父亲是有妻室的,原来,他是抛弃了我们。
而我,也会在某个晚上醒来要去上厕所时,发现母亲静立于客厅窗前,好象一动也不动,只是感觉她在偷偷哭泣,那压抑的声音让人郁闷得慌,我静静地返了回去,大张旗鼓地拖着拖鞋,故意自说自话:啊!讨厌,喝太多水了,又要上厕所。然后,就会发现母亲不再在那里。
夜,天音空静寂,月辉冷枝稍。
在经历了无数次和小朋友为了父亲而吵架打架的事情以后,我发誓,以后我一定要精精明明地找一个可靠的男人,让我一辈子没有母亲的痛苦,让我的孩子一生没有我的痛苦。
(2)
我拼了命地努力学习,终于,我以很好的成绩毕业于小学、中学,真至考上省城的一个重点大学的音乐系,让因为父亲不在身边的母亲的脸上笑容变得很爽朗,很多人跑去祝贺母亲,开始有人拼命找关系要入读我母亲做班主任的班,因为她在那么难的环境下还教出了这么有争气的女儿,小城里的人心态很奇怪,以前老是和我吵架的那些同学现在倒转过来,说我很有才华,还有男生有意无意地去我家常串门。啊!可惜我一心想离开家乡,辜负情真意切的男生们,我希望和我未来有关系的那个男生和我的前生无关,只关于我的后世。
我遗传了母亲的美丽颜容,又有165cm的身高,学业优秀,擅长唱歌、画画和文字,这使得我很快成为大学里的焦点。那么多对我好的男生中,我一眼就喜欢上高了两级的经济系师兄年宇,他的长相很有希腊雕塑的味道,人又高大又正气,幽默而又不贫嘴,当然,我对他还有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感觉说出来很煽情,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只是觉得我们有点想像,我的死党兼室友小芝,很早就说:你们俩有夫妻相啊!不要错过啊!长得眉眼很象。我做势要打她,心里却乐开了花,听说恩爱夫妻越在一起生活得久,人就会变得越来越象,这是吉祥的话,只不过我脸上不好意思,我倒时希望老天能够这样眷顾我。
越来越明确我选择得很对,年宇的人的确是很棒的,除了是学生会的会长外,还是学校义工组织的负责人,本来已经习惯自己照顾自己不理他人的我也因为他当了义工,负责几个贫穷孩子的学习,有时还会把家教收入送给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施也是一种快乐,看着他们的笑容,我自己也开心地笑了起来。
(3)
年宇对我极好,和其他大学校友因为寂寞而恋爱毕业后就要分离的那种不同,他在大二的时候,就对我说了毕业后结婚以及种种安排,我很欣喜,我时时刻刻在他的安排里。他家在省城,他还努力说服我去他家见他母亲,本来,我很排斥,但是想到他那么热切地希望我和他母亲打好关系,不正是重视我的表现吗?现在打好关系,好过以后两个人生份。
虽然早就知道年宇的父亲是一个私企的大老板,但是当我去到他家,看到本城高级住宅区里一个欧洲风格的别墅里时,我还是吃了一惊!年宇自己住校,和平常家庭的学生住在一起,从来没有所谓的不习惯,比好多也是富家子的同学好多了。佣人陈妈开了门,一进门,那华贵的摆设让我花了眼,那是些很贵重的东西,但是却不张扬,可见主人的品位极高,绝不是一般爆发户可比。
年宇的母亲从厨房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盘点心,陈妈笑着说,太太很早就亲自准备点心,要让小姐尝尝!我本来很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下来了,年宇的母亲很高贵的样子,梳着一个高高的发髻,精神很好,笑意盈盈,看来年宇的脸遗传了她的样子,没有见到他的父亲,想来也是一长相不俗的人物。
她和年宇一样平和,让我隐隐地想起了我的母亲,如果我的父亲也在我们的身边,我母亲大概也能这般从容大方得体,不象小媳妇一样在小城里隐忍着,而我也能象年宇一样从容不逼,对什么事都是张驰有度。听华宇说过他妈妈现在是服装设计师,因为她的好,让我恍然有一种感觉,她更象我的母亲,我无数次笑过母亲的坚持,希望她能够找到另一个好的归宿,但是她仍旧把那个我应该叫父亲的男人放在心上,在小城里忍受着委屈。眼前的这个妇人,让我心灵有所依归。
(4)
年宇的条件太好了,喜欢他的女生太多了,小芝警告我,不要让人半路杀进来。我却感到很安定,奇怪,只要想到他,我的心就安定下来,没有一个人能让我如此,我想,他是我一辈子的归宿了。
年宇毕业了,他自己想在别人的公司开始打工,然后再做打算,不想一下子就进入父亲的公司,我对他更加欣赏,也许上天要补偿我以前的伤感,派了这么一个人来拯救我。
我开始经常和他去他家,并且,他母亲还准备了一个房间专门给我住,一切都把我当儿媳妇对待。快乐来得太多了,我有时会在年宇的怀里从本来笑容满面的样子变成梨花带雨,让他困惑不已,不过,他知道我比较多愁善感,还是把我逗笑了。可是,我还是会时不时问他,年宇,你为什么爱我?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会永远这样对我吗?在得到我想要的回答后,我还是会患得患失。小芝笑话我真的中了爱情的毒了,啊!我想,如果真的情如毒药,我也愿意一试。
有一天听年宇说所在的公司有一个女孩子喜欢他,整天帮这帮那的,我嘻嘻哈哈地笑道,你昨不跟人家好?他气急败坏状地过来装腔作势要挠我的痒,我大叫着求饶,他不依,结果,我的唇碰到他的唇,虽然以前我们亲吻过,可是这个情景,却是前所未有的,他要过来时我正好先笑倒在沙发上,而他收不住脚,正好扑上来。我们认识了近三年,却从来没有做过爱,小芝她们都和男友同居,只有我和华宇,给她们笑话是上一个世纪的古董,我感觉到他的手在流离,已经从我的肩到我的腰再到我的臀部,他的脸在发红,人在发抖,一会儿已经吻到我的脖子上,我浑身如同电击,已经快控制不住了,汗水已经全湿了我的后背,就在我快无法支持差点交出自己的时候,我忽然在脑海里想起了母亲的眼睛以及那些月夜她的孤单,登时一激灵,用力推开了华宇,他也好象恍然大悟一样,从我的身上起来,两个人心神不定地各自去洗脸刷牙,又各喝了一大杯冰水,终于冷静下来。
过后,我会想起如果那天我们做爱了,我怀了孩子,会不会孩子也象我一样没有父亲?或者是他根本就不会出世?
(5)
我终于毕业了,我决定要留在这个城市,母亲好象早就对我的想法了然于胸,没有异议。只是她坚持要来看年宇,我当然高兴她来,因为,她看到年宇,会很开心的,我的未来过得好,她这么多年来的辛苦和伤心,我多么希望我们的幸福能够安慰她让她的后半生幸福。
我和年宇去接母亲到年宇的家,母亲打扮得比平时隆重又喜气多了,居然是一件枣红色的丝质旗袍,我同她说过年宇的母亲的样子,她大概想给年宇他一家一个好的印象,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一向喜欢碎花布裙的。
看到年宇的样子,母亲很满意,大概觉得和照片里及我的评述相差无几吧!进得年宇家,和年宇的母亲相见,大家相见甚欢,两个长辈对我们在一起的满意言谈表露无遗,我忽然有点害羞。年宇的父亲要晚上才回来,不过,年宇的母亲拿出了相册,让母亲看她家的全家福,我虽然来了很多次,倒还没有看过他家的相册,所以和母亲坐在一起,很高兴地看着,忽然她的笑容好象凝固了一样,我清楚她的一举一动,不明白她到底不喜欢什么了,但是,她忽然问年宇的母亲他们以前是不是曾经在我们的小城呆过?年宇的母亲惊奇地看着母亲,笑着说年宇的父亲年轻时因为工作原因调到小城工作过,但是她没有去过,问母亲是不是认识他?我们翻到的那照片,是一张年宇父亲年轻时的照片,照片上的人青春焕发,年少英俊!我见过年宇的父亲,他现在仍不减当年的风采,只是胖了一些。母亲的脸上掠过一丝的不安,但是立即就消失了,继续看着相册,和年宇的母亲谈笑风生。
中饭后,母亲提出要去搬去外面住,年宇和他母亲当然不愿意,因为他们已经准备好客房,母亲坚持不过,只好答应和我同住那客房,年宇的母亲高兴地说:对!母女在一起好商量,放心,华浓以后就是我的女儿!大家都笑了!母亲的笑却有点奇怪,就是凝重了些,大概是嫁女的压力太大了吧!我理解地轻拍她的肩,安慰她不要担心。
晚上,年宇的父亲回来了,一到家就立即和母亲握手,感谢她养了一个好女儿,以后他们夫妻都会疼我如同亲女儿一样。母亲堆起一个笑容,轻轻地说,是啊!亲女儿!这时,年宇的母亲问他父亲是否到过小城?我一直不喜欢提到小城的具体名字,只是提及我来自一个偏僻的小城。年宇的父亲显然也是想不到,仔细地看了母亲,脸色忽然变得好奇怪。年宇看到我的手捉紧了他的手,赶快把脸转过来,轻轻地对我说:放心,就是我们是世仇我也会娶你的!你不会是朱丽叶,我也不会是罗蜜欧。我轻打他一拳,笑了。
良久了,听见年宇的父亲说:是你?这么多年还好吗?母亲笑了笑:托你的福,我们过得很好。年宇的父亲看向我,很百感交集的样子:真象,我为什么没有想到华浓是你的女儿!华宇的母亲赶快招呼他们入座,两个人倒是谈了一些小城的变化,没有人敢问他们的关系,大家都怕尴尬,年宇的父亲问及我的父亲,母亲的声音很低,但是却很坚定:他死了!华浓这么大,他就死了这么多年,她是遗腹女。所有的人,只有我很意外,这是我对年家说的谎,因为我不想他们觉得我来历不明,可是母亲从来不会这样说父亲。年宇的父亲的眼睛暗了一下,忽然转向年宇的母亲:我们开饭吧!不要提那伤心的事了!
这顿饭,母亲吃得极少,华宇的父亲也吃得不多,一边吃一边看母亲和我,只有年宇的母亲和我们两个人在创造气氛,不致冷场。
晚上,母女一起睡。
母亲对我说:明天就走吧!你不能嫁给年宇!我惊呆了!不要!我好爱他!我不能离开他!母亲却凄凉地看着我:你不能嫁他!绝对不能嫁他!我说:你们是仇家是不是?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你们成全我们吧!却听到母亲哭了起来:冤孽啊!老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我呆了!
原来,当年,年宇的父亲年召华在做商人之前是一个小官员,当时派他下小城锻炼时爱上了母亲,可是他后来受当时的老上司后来的老泰山器重以后立即从小城调到大城市做官,为了前途就和年宇的母亲结婚并且有了孩子,可是,他又舍不得母亲,多次跑去小城找母亲,在母亲有了我以后,他却没有再出现过。当年他们定情的时候,曾经说过如果有孩子,名字就从李白的清平调三首之一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里面的“露华浓”中取名,虽然母亲恨他,却仍旧给我取名华浓。这是一首我很喜欢的绝美诗句,搁在现在却是一部三流小说的注脚。
年宇的母亲没有和父亲离婚,母亲搬到父亲所在的城,仍然做老师,是父亲帮她找的单位。
华宇非常痛苦地离开了中国,去了大洋彼岸,他告诉我,他无法愿谅父亲,但仍很爱我,他在庆幸那一天他没有和我越轨,否则,他会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我也流着泪和我最爱的人我的哥哥说再见,同样无法原谅父亲,对母亲也爱恨交加,所以最后我还是离开了这个城市,每月都会寄钱给母亲,只是很久才会去看她一次,也是话语不多很快就离开。直到遇到爱我的鸿友并嫁给他以后,才在他的劝说下固定两个月去探望她一次,鸿友每周都会和她通电话,我知道他是为了我。
和年宇仍然有邮件联系,走在路上看到一对对的情侣,我还会偶尔想起年宇,如果没有这个真相,我们也会是多么幸福的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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