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人不会老

难得忘年交

进入墨多克大正式学习之前的两三年，我有严重的学习英语恐惧症，连带着就是拖延症。拖延的实质结果，是自己哄自己，自己害自己，因为目标就只是一个——基本达到一个英语国家的大专以上水平，耽误的时间，或者达不到，要不放弃目标，要不自己也得补回来！

不管怎么样，初来乍到，水土不服，我一想到这么一把子年纪，以学生身份，坐在一帮子年轻人堆里，实在是肝颤，脸红，所以没有一下子到大学去注册，反倒在住处周边的一些公益性的培训机构里蹭课，当黄花鱼——溜边儿。

这里说的“溜边儿”，也只是一种心理状态——不愿意与当地老师同学多交往，原因还是语言交流障碍。我一个人说中国话，人家都听不懂；反过来也一样，人家找我聊天，也是鸡对鸭讲，面面相觑，比较尴尬！

上图画面里的老者，是我克服这个心理障碍的贵人。他不是老师，也不是学生，是教室里的特殊角色。来到这里才发现了一个新奇事儿（对我而言），这种不特别正规的学习组织中，有一类人，在教室里如同中国在庙里的“义工”，专门在课间找学生聊天，帮助你练习口语，解答疑难问题。他在一开始，看不出来对我有啥重点照顾的迹象，而后熟了，就是我的“常客”——客座教授，只要上课即常常坐在一起。

他是个机智的人。手里拿着一张世界地图，往往先问你来自哪个国家，让你在地图上找，然后用英文跟你讨论相关话题，甚至再扩张，扯出来另外一些国家，如他的祖国是荷兰，所以也可以多扯一些。

我以地图为话题开腔，自带优势，这不是吹牛皮，因为一则作为一名文科生，本人特别喜欢（简直就是酷爱）地图——无论是历史地图、地理地图和军事地图，还是其他各种各样的地图，我都喜欢研究。

因为二，职场生涯二三十年，我有幸因公出差而走访了欧美亚几十个国家，关于异国风情的话题，也容易上口，比如说就德法荷比卢而言，说英语加比划，他都能听明白，而且有来有往，意外地感到这种交流真的不那么恐怖！

大树好乘凉

进了墨大学习，其他当地线下学习自然就没有机会参加了，所以我至少大半年没有见到他了。这回见到他，是在不久前的一次活动。我在拿着手机拍照一棵大树和下面一堆人，他走过来站在前面，严严实实地挡住了我的镜头，还摆出各种各样的滑稽姿势和表情。我一下子认出来了，就放下手里的一切，过去紧紧拥抱他！而后找了个私密处，并肩坐下来，我把刚刚照的人物风景片给他欣赏，他也把他的手机里的照片拿来跟我分享。

哇，这是一个大家族的一号长者，相片里有几张不同的一对对年轻人的西式婚礼大场面照片。他介绍说，那都是他重孙子辈的孩子们的婚礼。他已经有了七个第四代了。我觉得自己可能又是听错了，可能又误解了人家的意思，遂客客气气地探问他的年龄。他狡黠地笑笑，也是客客气气地让我自己猜。我说68岁，有零有整。他摇摇头，说自己已经八十大几了。

我顿时蒙圈了。

看云卷云舒

您看看相片、在想想我之前的铺垫介绍，这难道是一个耄耋之年的人的样子吗？

后来临分别时，他又逗乐说：现在这个人群里，咱们俩英语并列第一！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这又是哪一出，又要来跟我逗啥闷子。他哈哈笑了一番之后解释说，自己是岁数最大的人里面第一，而我老铁是进步程度最大的人中第一！

我说，以后我一定要喊你“uncle”（叔叔），他笑笑，使劲儿握住我的手说，你是我brother(兄弟)！

不管今后碰到了面，怎么样称呼他老人家，我此刻都真心真意地感激这位先生，感激这位在我留学起步时给我切切实实的帮助、而且还从来以平辈兄弟待我、没有把师生关系当回事儿的先生；特别是事后仔细拼读回味一下，觉得从虚的层面上想，咱自己是六十岁，旁边坐着一个八十多岁的朝气蓬勃的老大爷作为陪读、指导你、督促你，你还有别的说道和杂念吗？尤其是你还敢说自己老了吗？

曾经，有句话叫做革命者永远年轻，我一直都是相信这句话，但当下借用过来并少少改动一下，我要说：

有趣的人，永远不会老！

夕阳无限好

师大铁陀写于2021.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