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6日记梦
一、
我像是行走在一片荒原上,天空灰蒙蒙地看不到日月,远方雾蒙蒙地看不到边界,低头细打量,甚至于我的身体都是朦胧的,好像没有实体而仅是一团凝实一些的雾而已。
没有了日月,连最古老的计时方式也无可用;灰蒙蒙的四周,使地处何处这件事情无从考证。时间和地点像是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但最为奇怪的是,我对这种混沌并不感到奇怪,反而很自然地接受。我漫无目的地走--与其说是走,更确切的应该更像是飘--下去。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问出问题的老头不在这里,也没有人用这几个问题诘难我,就这么继续漫无目的地飘着。
二、
我尝试着说话,但是我感觉不到我的唇舌,再细感受,耳朵也找不到在哪里,再加之环顾四周,好像并没有类似于我这这样的存在,于是说话这种事情也变得没有意义。
我尝试着概括我的存在,我感受不到实体的器官以及四肢,但我的思维又是如此清楚,像是一块磁石一般吸引过来的一些凝实的雾气成为了我的表象,如果有人看得到我的话,那大概就像是一团不规则地、缓缓流动地浓雾吧。
虽然无法开口,但飘总还是做得到。运动使这团浓雾呈现出流线型,这样才大抵分得出我的正面在哪里,就在破开空气的方向。
就这么飘着,四周仍旧是雾蒙蒙的,一片朦胧。
三、
飘得时间久了,也曾遇到过一些存在,我试图打招呼,但不知如何开口,只是这样想着,有些存在好像会调转运动的方向,像是回头一瞥,然后不再停留地转身离去。
我渐渐觉得雾气像是在消散,我的身体也逐渐变得更加实体化起来,在这一过程中,如果说我的思维是一个房间的话,那我好似听到了一些叩门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来一些声音,像是要请示我朝着什么方向凝结,我没有回应。
叩门的声音消失了,我的身体逐渐完成了实体化,但这一过程仍被身体表层的浓雾笼罩着,我看不清楚这一进程,只是在浓雾散开的时候,低头看到了自己平凡的身体及装束,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四、
再抬起头时,我发现浓雾已经基本散尽了,四周都看得到一些人影,我随意择了一个方向走去。
走了一小会,我碰到了第一个“人”,浑身上下光彩夺目,刺地人睁不开眼睛,我试图同他打招呼,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听到了自己发出的声音。对方回头的动作像是在告诉我她也听到了我说话,但随即转回头的动作又明确地表示了拒绝。在他动起来的时候,身上的光彩稍散,我隐约看到了"GUCCI"、“LV”等字样,这些字样像是发光的源头,但随着他转回头,光芒又开始炽热而又华丽,使人简直不敢朝这个方向直视了。
我于是转回身,换个方向走去。这次吸引我的,是声音,铛、铛、铛铛铛......,声音异常清脆,像是就在耳边响起一般,这声音听起来,似乎充满了力量。我踩着这声音一路走下去,也不知有多久,我寻到了声音的源头--一个在路边打铁的铁匠。说他是铁匠,但却不见他的火炉与风箱等等应用之物,只是一块生铁--像是一只鸡腿状,细的那头握在他的左手--搭在路边的一块巨石上,右手高高举起一只硕大无朋的锤子,狠狠地锤下去,顺着锤子往身上看,隆起的青筋、健硕的肌肉以及古铜色的胸膛,无一不充满了力量感。我开口招呼他:“喂”,他动作稍一停顿,举起的锤子依旧重重落下,打在生铁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他这才放下手中的家伙事,回头说到:“发力的时候不能打扰,不然容易岔气”,我向他道了声歉,他脸色不在意地摆摆手。但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事情似的,脸上推上了殷切的笑容,开口问道“你觉得我的身体可还健硕?”我于是据实回答:“你的身体很壮实,在我碰到的人里面没有比你更加健硕的了”,他满意地笑笑,开口再问道:“比起村东头的杨铁匠如何?”,我一愣,仍是照实说“杨铁匠?哪个杨铁匠?我不认识他”,谁知这句话像是触到了他的逆鳞,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冰冷起来,不再开口和我说话,转身拿起生铁和铁锤,继续打铁,这次打铁不似刚才那样节奏平缓,声音清脆。这次像是为了发泄内心的不满,打铁的声音越来越大,节奏也越来越快,像是万千铁骑正提速本来,我于是慌乱逃离了这里。
再碰到下一个人的时候已经是一段时间之后了,和这打铁的相遇使我感到一些惊惧,于是我开始避着人走。接下来的相遇实非我所愿,而是对方实在是甩不掉,远远看到的时候,我就想避开,可这家伙像是打定决心要和我碰面似的,处处堵截,最终我受不了这种纠缠,主动停步等待对方上前。可见我停步,这家伙也停了下来,我有些纳闷,但没有动脚,怕是自己一动这家伙又跟上来,于是继续观察着她。她像是没有察觉到我的注视一般,先是摸出了一面镜子,又从包里掏出些东西(离得太远,着实看不清),开始在脸上涂涂画画,她画的很仔细,从额头、眉毛、到睫毛、脸颊、嘴唇,最后到下巴,一套流程下来也花费了不少的一段时间,做完这套工作后她收起东西,随后把双手放在衣服上开始整理,从衣领到上衣、裙摆、直到鞋带。做完这一切,她开始挪步向我走来,这次不像之前堵截我那般迅速,反而有点莲步轻移、婀娜多姿的姿态,这不长的一段路,她花了比之前多两倍的时间才走过来。到了近前,她微蹲施礼,而后又举起右手遮住唇齿,笑了一笑。离得这般近了,我发觉自己仍然不能完全看清楚她的面容,像是覆着一层轻纱、或是笼着一层薄雾似得,而她身上的衣服也让我困惑,好像在不断地变幻之中,长裙、短裤、汉服......款式不一、而且色彩多样,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的身材高挑,体态匀称。短暂地惊愕之后,我开口问道“您有什么事情吗?”,她依旧是轻笑一声,而后缓缓开口“你看我美吗?”我有些难以回答,因为着实看不清她的面容,便开口回答“不敢欺瞒,虽然看不清面貌,但我觉得您很美”,她似乎很满意我的回答,笑了笑又开口问道“可有“一想之美”?”,我不解其意,没有开口。她倒是也不在意,摆摆手放我离去了。
五、
我于是继续漫无目的地走着。
这次吸引我的,是一个骑士。远远地就看得到他雄伟的身影,我于是快步上前去。
走到近前,我向他打招呼“喂”,他调转马头,这时我才看清了他的阵容。
马很瘦,所以第一时间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甚至怀疑这是否是一匹马,又或者说是由骡子或者驴扮演的,但不管是什么,在载人这件事情上,似乎都很难称职,我甚至怀疑它会随时把马上的骑士跌落下来。
再抬高目光,我看到了马上的骑士,随即我便开始怀疑其自己上前搭讪是否正确。只因为眼前这个骑士着实有些另类,最先看到的是他的“剑”,在对我回礼的时候,举在胸前,可我再怎么看这被举起的也是一支笔而已,但他神色严肃,似乎举着的真是干将、莫邪之类的神器。再看他的盔甲,乍一看很威武,棱角分明的,但凑近了看,确是用纸糊起来的,纸上的字仍有残留,细看之下这铠甲颜色斑驳,有好些纸页似乎是刚贴上去的,还不甚牢固。
回完礼后,他将自己的“剑”插回腰间,所谓的剑鞘在我看来,只是纸盔甲上的一个洞而已。骑士开口道“有什么事情吗?乐意为您效劳”
他这一开口,我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像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一样,于是错愕了一些时间。
骑士再次开口:“您好,有什么事情吗?”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只是来和您打个招呼”
骑士再次抬起“剑”施礼道:"既然如此,我得去战斗了,祝您好运”
话音刚落,他高举自己的“剑”,双脚一夹胯下马腹,老马吃痛,哀鸣一声,缓缓向前挪步而去。
可我自己定睛观瞧,他所出发的方向,明明空无一物。
但骑士自己,深色肃然,目标坚定,像是胯下有神骏,手中持神剑一般,向前而去。
骑士的身影慢慢变淡,好像有一股雾遮住了视线,但很快,战斗似乎真的打响了,雾气开始翻腾,影影绰绰间,似乎有一座风车的影子在浮现。
我伫立在原地,等待着这场战役的结果。
不一会儿,骑士骑着瘦马从雾气中慢慢浮现,相较之前,他的盔甲愈发破烂,老马走的也更加缓慢,但持剑的英姿依旧飒爽。
回到近前,骑士再次向我施礼,问道:“您还有什么事情吗?”
我开口问道“您是在和什么东西战斗吗?”
骑士缓缓摇头:“我也不知,但我仍旧要战斗”
我再次开口:“那战斗的意义在哪里呢?”
骑士思忖良久,不曾言语。
就在这沉默间,我注意到在刚才的战斗中,他的纸盔甲因为战损,一些原本遮挡住的文字显露出来。定睛看去,有印刷体的“他要把唠叨,讲给放学回来的孩子听”;有手写体的“绿海子,是高原上的明珠”;还有印在盔甲正中的几个英文:Philip Roth。
我的心神震荡,我好像找到了之前感到他的声音熟悉的原因了,好像有三个字在嘴边盘旋,但就是难以吐露。我疯狂的想要说话,想要表达,想要喊住他,以至于凝实已久的躯体都出现了溃散的迹象,但仍旧未能吐出只字片语。
骑士沉默良久,终是一言不发的离去。
在他离去的时候,我看到他的背影,上面一道深深刀痕,劈开纸盔甲的同时,也露出了五个字“剑胆琴心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