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猎杀

冬眠的时候，我每天浑浑噩噩的。

春天终于来了，大家都从洞里出来了，我看到空地上山鼠的家族的队伍变得庞大起来。我们鼠辈的繁殖能力果然不容小觑。我的牙齿又尖又利，毛发也开始变得油亮起来。有些山鼠姑娘不时看向我，有的还发出求爱的信号。瘦长个也建议我娶个山鼠姑娘，他说山族长已经同意的。但是我拒绝了。虽然春天充满希望和荷尔蒙的气息，但是我还是满心想着报仇的事，无瑕想其他的。

师傅开始教我在水里捕鱼。我们鼠辈天生就是游水高手，我们用脚划水，前脚操控方向，尾巴充当方向舵，能连续踩水3天。而且我们的潜水功夫一流，能在水下闭气3分钟。我需要的是把利用这个优势在水下捕到鱼。以前在田里的时候，最多就是渡河和爬下水道的时候会下水，其它的时候极少去水里。山上的溪水还是很冰冷，我在水里学着师傅的样子，慢慢往鱼群里划去，潜在水里不动，等鱼群经过的时候再盯准一条，一口下去死死咬住，一边往岸边拖。不知道失败了多少次，这一天我一无所获。

春暖花开的时候，二万上山来看我。见到我的那一刻他吓了一跳。他说我变了样，瘦了很多，身上味道也变了，差点没认出来，我也知道自己是变化不少的，我的四肢皮毛都是油亮，看着水里我的倒影，眼神都是深沉的。二万终于和六妹喜结连理了，不过我没法回去喝他们的喜酒了，我把山上的蘑菇、竹笋和栗子装了一包，给二万带回去了，送走了二万我独自来了溪边，我一定要成功猎杀到鱼。

我跳进水里，在水中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鱼群向我游过来，这次我不着急出手，等它们在我身边游过感觉不到危险，它们会环绕着我游过，找准时机我便一口咬住了一条鱼的侧身，疼痛使它剧烈甩动起来。我的嘴巴被它的鱼鳍刮到了，我使出全身的劲把它往岸边拉，终于还是成功了。我嘴巴上的伤三天才大好。

师傅说，我每天只要到水里练习憋气和划水半个小时，后面不必再捕鱼。找粮食挖竹笋、找栗子和采蘑菇这些还是上午去做，下午就练习猎杀动物。我摸过鸟窝，追过小兔子，看着那些小鸟吓得唧唧哇哇叫，我莫名地心酸和不忍，他们和我并没有仇，我自是不应该去猎杀它们。但是师傅说，没跟活物搏击过是很难学会猎杀技巧，那就更没法和狡猾的人类对抗，况且猫头鹰和蛇每年可是抓走我们不少的鼠族兄弟姐妹，能杀它们也算是报仇雪恨了。

我选择放弃了主动猎杀别的动物，只与我们的天敌猫头鹰和蛇为敌。我先是去摸猫头鹰的窝，偷他们的蛋，遇到昏睡的幼鸟我是置之不理的，我喜欢跟准备要学起飞的幼鹰对抗。师傅说不能让猫头鹰的爪子和嘴巴碰到，不然定是九死一生。这一天我悄悄摸到土坡上的猫头鹰穴鸮家里准备扒拉几个蛋，没有蛋只有一只没毛的小鹰，我刚进它的窝它正好睁开眼睛。它看到我并不像别的小鸟那样惊恐，它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我，叽叽的叫着，我听不懂鸟语。想起幼鼠们睁眼看到世界的时候也是这样好奇吱吱叫，可能叫的是爸爸妈妈吧。我凝神屏气防止它引来它的同类。它对我没有敌意，它圆圆的眼睛好像会说话，我跟它说了阿曼的事情，不知它是不是能听懂，又或者是感受到了我的悲伤，它踉跄的向我走来，卧在我的身边，不断用头往我身上摩挲，似是安慰我似是向父母撒娇。那一瞬间似乎是阿曼回到了我的身边，让我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从那以后，我每天都去山坡上守着等待猫头鹰出去之后再摸到他们的家里，去看那只猫头鹰宝宝，它身上长出了羽毛，头上有块蓝色的羽毛，我便叫它蓝羽。蓝羽它每天都跟我聊天，我也喜欢给它说我在二万那里听来的故事，也会说说这条复仇之路带给我的艰辛，我担心自己无法坚持，又担心对不起阿曼。又过了一段日子猫头鹰父母都飞走了再也没回来，蓝羽还是没有学会飞翔。蓝羽可能也意识到被父母放弃了，这一天我来看它的时候它的眼睛无神，它走起路来还是像第一天那样踉跄。它说叫我以后也不必再来了，不久之后可能它就会成为竹叶青等蛇类的餐点。我劝他不要气馁，试着每天走动起来，肯定能走路的，即使姿势跟别的穴鸮不一样，那也有自己的特点。它没再看我，闭上眼睛睡了起来。我寻思着给蓝羽找点吃的，不然还没学会走路，它肯定就饿死了。第二天，我叼来一根玉米，只是上次二万过来的时候带给我的。我看出来蓝羽并不爱吃玉米，原来它喜欢吃昆虫、小鸟、蜥蜴和鱼等动物。

就这样我负责起蓝羽的饮食，它每天配合练习走路，它的腿越来越有自己的步调，虽然看起来很滑稽，它的羽毛也日渐丰满。我每天会去抓些动物，有时候是蚱蜢甲虫有时候是蜥蜴有时候是鱼。但是蓝羽胃口越来越大。那天它盯着我感觉它想吃的是我，只是还没有行动，就有一条花蛇垂进洞口，它的目标应该是我，只见花蛇吐着信子盯着我，蓝羽已经被它忽略，看来这个家伙已经在外面偷听很久了。它笃定我们不是它的对手。

花蛇把头抬起来，转向蓝羽，跟蓝羽商量着让蓝羽赶我到洞口，它吃了我之后会每天带食物给蓝羽。

我看向蓝羽，“你不能相信它的话，它骗你的。小心上当。”

花蛇转头向我，“小猫头鹰，或者你不用管，我吃了这只臭老鼠，我们便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你也别想打我注意，你不是我对手。”

蓝羽一声不吭，似乎在考虑花蛇的话，只见慢慢闭上眼睛，似乎是又睡着了。

花蛇满意地吐着信子，向我滑动而来，它尾巴伸向蓝羽的方向，用整个身体拦截在我面前，头缓缓看向我。

我盘算着躲避和反击的角度，这个穴鸮窝洞并不大。蓝羽在我的左边，右边没有阻挡，花蛇横着身体估算着攻击我，可能会以为我会向蓝羽逃窜或者只能往右边冲出去，无论是向左还是向右它都能反应及时阻止我。看来我只能往洞顶方向跳跃，才能避开花蛇的攻击。

花蛇头往后一缩猛然向我扑来，我急忙往左边窜去，终身跃起，踏到蓝羽的身上，借助它的身高，跃上洞顶方向，重重摔在了洞口，我爬起来两眼冒着金星，还没等我看清，只见蓝羽大声喊道，“快来帮忙，你傻了？”

花蛇的头被蓝羽的爪子压在地上，它正试图用尾巴把蓝羽卷起来。我赶紧飞窜过去，用我尖锐的牙齿紧紧咬着花蛇的七寸。蓝羽也用他的尖嘴不断啄花蛇的脖子，疼痛使花蛇翻滚起来，它顺势也卷住了我的身体。

我赶紧大喊“蓝羽不能放脚，踩着它。”花蛇的身体收紧，勒得我好疼，但是师傅说过，一旦咬住蛇的七寸便不再松口，花蛇越挣扎越流血，不一会被我咬住的地方已经断成两截。它的脖子也被蓝羽啄得血肉模糊，挣扎了一会便没了动静。

我身上的毛发凌乱，满嘴的鲜血。蓝羽也没比我好多少，地上有好几根它刚才掉下的羽毛。我看向它正好它也看着我，看到彼此的狼狈样，我们不由得哈哈大笑。

这一顿蛇肉是蓝羽的父母离开后它吃得最好的一次。第二天傍晚我照常来到蓝羽家，蓝羽却不见了。我吓了一跳，担心它遭到花蛇同伙的报复。我转头往山坡下赶去，还没走两步，只见头上投下来一个黑影。我心里暗叫不好，看来我注定有一战，我猛地窜到旁边的岩石缝里。

“你不是在找我吗？躲什么呢”

我抬头看到蓝羽盘旋在空中。

我不禁惊叹“蓝羽你小子好啊，你什么时候学会飞的？”

“突然就会了。谁叫猫鹰我聪明绝顶呢。”蓝羽骄傲地说道。“我今晚要走了，我记得你说的那些猎杀技巧，放心吧。是时候我该去找他们了。你报仇的事，如果需要我帮忙，就大声喊我名字，听到了我自然会来帮你的。”

“蓝羽，记得你答应我的。”

“知道了，我不会吃你们鼠类，不过你们也少干坏事吧。我走了，山水有路再相逢。”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蓝羽。

夏天跟着蓝羽的离开也一起离开了。秋天的时候，师傅说它能教我的已经教完了，我可以出师了。

离开山鼠家族的头一天晚上，瘦长个说山鼠族长请我过去叙话。我来到族长的家里，这次我真切的看到山鼠族长真的是有半人高，我在山上的大半年时间里，从来没有见过它。

“阿离，你也老大不小了，如果觉得田鼠那边有太多伤心回忆，可以留下来山鼠一族，在这边成家立业。我希望你能留下来，你是个好孩子。”山族长询问我是否愿意留下来安居，加入山鼠一族。

我拒绝了山族长，“山族长，我上山是为了给阿曼报仇的，谢谢你的好意。我想好了，不给阿曼报仇，我这辈子都难以心安。”

为了表示我的郑重感谢，我把去年上山前族长给我的水晶球献给山族长。山族长接过水晶球沉吟了一会。

“没想到啊，百世轮转，缘起缘灭，皆已注定。阿离，你明天就走吧，记住只要活着，无论何时无论何世，为鼠为人都要坚守你的坚韧，坚定你的勤劳，堂堂正正立于天地间。”

“族长，我记住了，你珍重！”

山族长最后并没有要水晶球，它让我务必随身带在身上。它最后的那番话也让我有点迷糊，老鼠何以为人？看来是我想多了，山族长只是希望我继续热爱生活而已。

第二天我向师傅和一众山鼠兄弟姐妹们辞行。

这一刻我的复仇之路开始提上日程了。老鼠的一生只有三至五年，我已经活了三年多。时间不会等待，是得回去和族长好好商议复仇大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