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 上

定风波

三体番外— 褚岩

危机纪元205年黑暗战役发生，褚岩38岁。

1-  危机纪元年180年

一片虚无，随之而来的是纯粹的黑暗。黑暗渐渐地淡化，眼前出现了一点点光斑。他似乎听到了一个柔和却稍显呆板的声音：“1304号苏醒成功。”他用手撑着床，想把身子支撑起来却发现刚摆脱沉睡的身子酸软无力。眼睛开始适应四周的光亮，脖子也灵活了起来。环视周围，他在一个病房之中。他只有十岁，是为逃避现实而冬眠的，准确的说，是他母亲让他去冬眠以逃避现实的。自父亲死于陨石雨，母亲自杀后留下遗嘱让他去未来，他就在一个亲戚的帮助下进入了冬眠。

僵硬的身躯渐渐变得柔软，少年扶着床的边缘慢慢地起身。这个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不仅没有其他的冬眠者，连一个护士都没有。这不该是冬眠中心因有的景象啊，他暗暗觉得奇怪。

门悄无声息的滑开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面孔向他微笑着。少年想说什么，舌头却不想给他面子。

“秋杉，你醒了。”惠子向他点了点头，把身后的门轻轻地关上，转过身注视着少年。

“这是在哪儿？”少年用力的说着，这次发出了嘶哑的声音。

“我们在京都最大的冬眠中心，这是危机纪元180年。”惠子露出了让少年迷惑的笑容。

“希恩斯伯伯呢？”

“他还在冬眠，我没有让他知道我苏醒了。”

少年觉得有趣，继续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呢？”

惠子抬起一只手，示意他不要再问下去：“我今天来这里是来更你讲正事的。有一个关于你爸的消息，你总想知道吧。”

少年的眼中露出了莫不关心的神情，在他的印像中父亲这个名词已经淡化了，“我爸不是死于陨石雨吗，妈都为此叫嚷过几千遍命苦了。”

惠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要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特意苏醒了，”她说，“旻斯死于意外事故没错，但是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少年兴趣盎然地看着眼前的惠子，像是看一个人在讲悬疑故事。但惠子的态度却出乎他的意料的正经。“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学长旻斯，是被中国太空军的一名军人杀死的。”惠子严肃地说道。

少年疑惑的歪了歪脑袋，思索着惠子的话，但惠子连这么一点思索的时间都不想给他，继续说道：“那个人叫章北海，是个为了目标不择手段的人。他其实不是故意要杀旻斯的，他是想杀另外的三个人。他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就把枪里的子弹换成陨石子弹，并且故意伤害几个目标之外的人，想让司令部误以为是遭到陨石雨袭击。”

少年山本秋杉望着惠子，一脸茫然：“什么？他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杀人？”

惠子看着显示屏上的时间，急躁地摆了摆手“不要尽问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好不好，我在赶时间，还有别的事要做呢，只能跟你说五分钟。我要走了，末日见吧。”匆匆地转身出门，留下少年独自坐在床上，喃喃自语。

2-危机纪元年185年2月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在褚岩眼中，山本秋杉是一个欧亚混血儿，拥有水蓝色眼眸，喜欢清静，却有一种独特气质，所以交友甚广。他与褚岩和莫文一直是同班同学，这次打算去亚洲舰队的军校进行学习。他脾气挺好，却不是那种软柿子。在别人的衣服上展现的图案是最近在看的连续剧或者在追的明星时，他的衣服上却是“黑洞深处的混沌”。这或许时因为他的家庭变故，也许是因为其他的原因，这就不得而知了。而莫文的性格和他恰好相反，是那种大大咧咧，自来熟的那种。但他们两个却很谈得来，这点连他们本人都觉得不解。

说起他的家庭，连他最亲密的朋友褚岩也不太了解。他是公元人，出生在一个较为富裕的家庭中，父亲是中国太空军的高级军官。但是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因为在黄河空间站拍照时被陨石雨袭击而身亡，家庭失去了主要的经济来源，虽然有来自军队的丰厚抚恤金足以让他们生活，母亲却还是得四处奔波，对幼小的孩子说这是为了让他睡长觉。他不太明白，却还是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当他的母亲为了让他去未来而在癌症中去世时，

一个机器服务人员缓缓地移动了过来，麻利地清理着残羹剩饭。最近二十年，科技得到了飞速发展，舰队制造的成本逐渐减少，速度却越来越快，舰队拥有了主权，演化成了超级大国，舰队司令的权利也相当于一个大国的首相或总统。 至于国土这东西，自然没有国家可以比得上这三个超级舰队，太空就是他们的归宿。数以万计的浪漫主义青年，寻找工作来维持生计的成年人纷纷加入舰队集团，舰队规模不断扩张。

2-危机纪元年185年2月

时光飞逝，一眨眼就过去了几个春秋。令褚岩吃惊的是，费了九牛一虎之力才得以进军校学习的他居然各科成绩优异，被司令部的特派员认为天资聪颖，远超常人而被大为称赞，而他的密友山本秋杉也作为优等生集团中的一员和他被分到了一起。而莫文进了军校后专攻军攻科技，军武研究中心早早将他纳入了人力资源的候选名单。褚岩成功通过毕业考，进入了舰队服役。由于他在校内表现优异，毕业时被授予少尉军衔，并直属于宇宙舰队司令部。山本秋杉则因为那卓越的指挥能力与决断能力成为了"深空"号上的一名准尉参谋。三人聚少离多，每周一次的聚餐却雷打不动。集会的举办都由山本秋杉策划，几乎每次地点都不一样，却每次都是人间美味。

聚餐的地点在离军火研究中心仅两千米的地上餐厅，虽然农产品已经成为了奢侈品，但是作为舰队国际中的军官，有可观的优惠价格，所以想吃上稀缺的美食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奢望，但是也是一笔较大的开销。对于刚开始有稳定收入的年轻人，这也算是一个较为高级的场合了。可是褚岩却迟迟没有到来。莫文从舒适的沙发上站起来，在室内来回踱步，眉头微皱，山本秋杉则点开墙上的显示屏，随意浏览着几条军事新闻。

菜一盘一盘地冒着热气被服务员端上了桌子。莫文抬起头看了看，是真人服务员。“二位请慢用。”服务员说着，脸上的笑容甜美的有些不真实。

门开了。

“对不起，今天司令部的事有点多。让你们等了这么久，真的很过意不去。”充满歉意的黑色眼眸注视着莫文和山本秋杉。是褚岩。

“能来就好，我们开始吧。”山本秋杉淡淡地说。

集会在沉默中进行，不过他们不得不承认传统农业生产的菜肴确实比他们平时吃的培养槽中培养出来的食物的味道确实天差地别。

在聚餐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莫文打破了沉默。“褚岩弟，你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褚岩用筷子拨弄着碗中的有机菜，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没有回答莫文。

山本秋杉拍了拍褚岩的肩膀：“嘿，怎么了。莫文叫你呢。”

褚岩宛若如梦初醒，猛的抬起头，脸上的神情稍显恍惚，又有些迷惑。

莫文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褚岩求助似的望着山本秋杉，想要他出来打圆场。山本秋杉嘴唇微微一动，刚想说些什么。不过褚岩的随身微计算机先他一步，为褚岩解了围。褚岩打开通讯界面，神情顿时严肃起来：“等我一下，是亚洲舰队副司令。”

两个人的聚餐在沉默中进行，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褚岩回来了。莫文盯着他的眼睛，其中的歉意是他预料到的，除此之外，褚岩的眼神中透露出了一丝喜悦与兴奋。“对不起，两位。我不能陪你们了，副司令让我去他那里，有时间再聊。”匆匆转身出门。

“那家伙怎么这样，”莫文将筷子往桌上一拍，气愤地说，“说好了要确认时间来得及，他又是迟到又是中途离开，虽说我们是老朋友，但也不能这样随心所欲啊。”

“人家也有自己的难处，副司令找他，他不能不去。”

“他难吗？你没看见他那副表情吗？我告诉你，那幅表情我熟悉的很。他马上就要升官了！”

山本秋杉没有反驳，他只是着莫文的眼睛。看见蓝色眼眸中冷若寒霜，莫文不禁打了个寒战。

“算了算了，我们谈点愉快的话题吧。”山本秋杉开口了。他们开始谈笑，却总有些僵硬。直到聚餐结束，挥手告别时，才得以解脱。

同年4月

褚岩已经失踪了两个月了。自从那次聚餐以后，山本秋杉和莫文就不见他的踪影。而去问他同一个办公室里面的军官，他们说从一月中旬开始就再也没有见到褚岩。

在4月的某一天，莫文正在办公室里，被舰载辐射武器的截面图，技术分析表等几个窗口环绕。就在这时，他的前桌，一个活泼美丽的少女准尉秋原玲子拿着一块分屏随身计算机走了过来，指着其中的一个窗口，对着他用中英文结合的舰队通用语言说：“文哥，这不是褚岩吗？“莫文猛的抬起头，瞪大眼睛盯着秋原玲子：“你说什么？”秋原玲子被他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一大步，将像纸一样薄的计算机递给了莫文。莫文接过计算机，迅速地调处画廊模式，由上至下地扫视了显示器上的36个小屏幕，他一眼就认出了褚岩。这并不难，光是这一页的36个小屏幕上就有三分之一是褚岩的画面。他与另外几个青年军官一起站在一艘新型太空战舰的舰桥上，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莫文认出来，那是研究所最新的成果—aF002。第一个a指Asia，代表它是亚洲舰队的产物，F代表它是三代战舰，002指它是第二个建造的三代战舰。三代的战舰目前只建造了五艘，五艘中，只有山本秋杉所在的“深空号”有了名字，并在服役。aF002的露面是第六代战舰第一次出现在公众视野中。“很快，第六代战舰将大量投入建造，对于三体世界四个世纪的漫长战役，我们即将迎来最终的胜利！”在切回新闻界面后，主持人这样说道。

褚岩结束了长达三个月的培训，回到了宿舍里。三个月中，他被副司令通知去参加aF002的控制训练以及在新闻发布会上的露面。副司令还向他承诺，等他的军衔晋升到了中校，就让他成为一艘三代战舰的舰长。他对此感到期待。

回到舰队司令部的军官宿舍，褚岩立刻被他的舍友们包围，他们激动地询问他在三代战舰上的经历，眼光中满是羡慕。褚岩坐在舒适的沙发上，不厌其烦地讲述着。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热情并没有丝毫减少的舍友们扔下一句“等我一下”拿起随身通讯器，快步出门，留下他们面面相觑。

褚岩走到了作为宿舍的那棵树最僻静的叶子上，拿出随身通信器，拨了莫文的号码—他突然想起来在聚餐的时候，莫文曾经拜托自己去帮他办一件事。 电话被接通了，莫文的声音传了出来，他没开全息投影。

“褚岩吗？”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感情。

褚岩有些心虚，他不想让莫文看见他现在的样子，也关上了全息。“我是褚岩。你上次不是让我帮你一个忙吗？还用得着我吗？”

一段长久的寂静，终于莫文开口了，“已经好了。”他又顿了顿，仿佛在思考要不要说后面的话，“我又不只有你一个朋友。”

该不该回答？该说什么呢？褚岩心中闪过几个疑问。不等他回答，莫文就挂断了通讯。褚岩长叹一声，不过他也不怎么在意，毕竟这样的争吵不只发生过一次，而每次他们都能在山本秋杉的帮助下很好的和解。这次应该不会例外吧，他想。

转身拨打山本秋杉的通讯设备，屏幕上却显示无法接通。褚岩有点慌了，这可是从未发生过的事情。他记得副司令曾在自己称赞他功勋卓著的时候摇着头，满脸苦笑地对他说：“褚岩少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其实挺羡慕你的。我多说一句，你交友的时候一定要谨慎，如果没有真的朋友，当你成为校级军官的时候，就是你众叛亲离的时候。”难道自己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吗？褚岩不禁有些害怕。他当然不会知道，山本秋杉不接他的通讯是因为他正在一艘二代太空驱逐舰上，向火星赶去。

3-亚洲舰队—火星基地

火星的开发工作仍在进行着，三大舰队将精力更多投注在木星司令部，不怎么热衷于向还没完全建成的火星基地投放驻留舰队，由于几乎没居民与工作人员，火星上了无生气，只有几个巨大的船坞，仍在制造的基地工程，以及移动其中的机器工人。

地面车移动在火星辽阔的大地上，窗外的风景以惊人的速度向后退，车轮激起一阵阵红尘，在车辆的周围筑起一道有尘埃筑成的罩子。山本秋杉坐在驾驶座上，监督着无人驾驶系统，他已经能看到他们的目的地—舰载武器试验场。“学长，到了。”后座的学弟提醒他。那是一个韩国人，是一个刚刚从军校毕业的学弟成绩并不是样样名列前茅，却拥有敏锐的观察力。对于这次武器试验任务，简直在适合不过。出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专业的舰载武器研究审核人员。

车门缓缓打开，三人下了车向武器试验场步行。武器的研发者施煾中校和他的项目组在崭新的大门前一字排开迎接他们的到来。施煾似乎和那个舰载武器专业人员是熟识，一见面就热情地打招呼，握手，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了在一旁的山本秋杉。他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你是山本秋杉准尉，我在莫文准尉的办公室里见过你！”他面带微笑地说。

施煾带领三人走到了器材旁边，一边向他们介绍：“你们之前肯定听说过，这是宏原子核聚变的太空武器，比球状闪电的威力大多了，准确性不怎么强，但适用于太空作战也够了。我们等一下要穿防护服。”

一个完美的几何立体耸立在火星荒凉的沙漠上，这是模拟太空舰艇的园柱体。施煾在一块控制屏上点了几下：“按下这个按钮，宏原子核聚变开始。在它中心的物体无法存在，任何在它攻击范围之内的攻击目标将化作尘土。考虑到以后攻击不至于让我方舰艇损坏，我们选择了攻击对象为核聚变燃料的宏原子，而我们以后要用什么发动机，是科学家的事，军武研究人员只负责把核聚变装置变成舰载武器。普通的屏蔽力场对它不起作用。而我们如果成功的话，第一个装备的将是， ”施煾向山本秋杉努了努嘴，“深空号。”

审查官按下了按钮，园柱体发出了幽蓝的光芒，冷得让人畏惧。

“快，撤离现场！”施煾突然绝望地喊道。

幽幽的蓝光深处一点红云开始急剧扩张。山本秋杉立即反应过来了，一把拉开地上车的门。已经来不及了，红光在一刹那间就从一个小点扩张到了一个乒乓球那么大。山本秋杉以令人炫目的速度拿起一挺雷球机枪--那是用来在实验失控时销毁芯片，让实验停止的，直向主电脑的控制集成电路发射过去。蓝色的球状闪电在空中呜咽着，电脑的屏幕突然暗淡下来，蓝光也消逝无踪，红云渐渐熄灭，却还是引发了小规模的爆炸。山本秋杉匍匐在地，想躲过爆炸的冲击，他似乎在爆炸的巨响中听到了一声惨叫。浓烟中，他找到了惨叫的源头。是那个韩国的学弟朴义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鲜血从他的右手冉冉流出。

山本秋杉站起身，那个审核官以及施煾的部下也受了伤，但不是致命伤，而且按照现代的医疗水平，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治好。他打开通讯器，呼叫了军事医疗中心。

“没救了。”军医一脸悲哀的望着山本秋杉，“只要他大脑完好，哪怕下半身全没了我们也能给他克隆出一个身子来。可是现在，”军医脸色苍白，指着朴义翔的脑部检测报告，“他的大脑中插入了三块强化陶瓷，光是这样我们也可以治，但他的大脑的一块被强化陶瓷割了下来，信息不完整，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了。”山本秋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转身看向施煾和他的的部下，有几个眼中甚至泛起了泪花。

山本秋杉独自离开舰队医疗中心，在他的家人居住的叶子上，山本秋杉通知了朴义翔的家人这个噩耗。他用机械化的声音播报消息，面无表情地看着朴义翔的母亲当场晕了过去，做父亲的脸色刹那间变得和纸一样白，对着客人说了一句“让我静静”就进了书房，房门在他声后发出了凄厉的惨叫，而朴义翔八岁的弟弟朴义军则一脸悲愤地安慰这刚刚醒来的母亲。

“朴义翔上士因殉职被授予星云勋章，军衔升至准尉。舰队司令部邀请其家属参加葬礼，地址在这儿。”山本秋杉的表情和声音都平静如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他将写着地址的纸条放在桌上（为了表达对死者的悲哀，这种东西用的是已经少见的白纸）径自推开门，从升降梯下来了。

山本秋杉直接回到了舰队司令部，报告后正准备回深空号，就接到了亚洲舰队的一位高级参谋的通知：他已晋升少尉，让他留在司令部几天。他遇到了许久未曾谋面的褚岩和莫文，两者都喜悦地祝贺他，似乎晋升的是自己，而山本秋杉则自掏腰包请他们吃饭做为不辞而别的补偿。

“为什么明明实验失败都死人了还升了军衔啊？”莫文问道，他现在也成为了少尉了，他和秋原玲子合力发明的一种具有极高精准度的肉搏战武器刚刚通过了审核，正式投入生产，因此他最近心情很好，与褚岩那一点小矛盾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秋杉至少让施煾和他的部下保住了命。”褚岩说，他和朴义翔似乎关系不错，又抱怨了一句，“施煾他也真是的，正式审核前应该多试几次啊。白白送掉一条年轻的人命。”

莫文无言地点了点头，“施煾这次是有点仓促。”

“这不是仓促不仓促的问题啊。你们知道朴义翔的背景吗？他家能够正常工作的就他一人。他妈妈天生体质虚弱，父亲又得了癌症，虽然治好了却留下了后遗症，经常感冒，医生却对这点小问题束手无策，所谓未来医学……呵呵。”褚岩笑了，笑中蕴藏着同情，愤怒以及多种因素，“政府却只给他的家人发了一笔不怎么样的抚恤金，而施煾呢？几乎不负事故责任，只交了一笔连抚恤金四分之一都不到的罚款。舰队国际珍惜人命……哼，简直是个笑话。”他越说越大声，引起了周围人们的注意。

“褚，小声点。”山本秋杉注意到了情况的尴尬，小声的提示褚岩。莫文则一言不发。

“秋杉，你怎么那么胆小怕事，照我说那是……”褚岩怒火中烧，整个人处于亢奋状态。

山本秋杉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够了！我知道你这些话发自肺腑，这些话我们私下讨论没问题，但是在公共场合请你冷静下来。”山本秋杉换了一口气，继续说，“你看过杀人王田中的银英吗？看看杨威利的下场。杨是同盟的军事支柱还遭到这样的待遇，你又算什么呢？只要舰队的任意五个高级参谋抬抬手指写个纸条，便是是个参谋长也玩完了。”

褚岩意识到自己行为是多么的愚蠢幼稚，把嘴闭了起来，过了片刻后，又说：“我又不是在批判政府，只是说施煾有点不负责任。”

一直没有发言的莫文终于开口说话了：“褚岩，你说施煾不仔细可以，你说施煾有些仓促也可以，但是，你说施煾不负责，我不认同。你知道他为了这些项目花了多少时间吗？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境界。要不是有他帮忙，我这个项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呢。何况……”

褚岩越听越怒，脸涨得通红，正想一拍桌子站起来。

就在这时自动门伴随着柔美悠扬的音乐节奏缓缓打开。来者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材不高，腰杆却挺得笔直显得很有精神。褚岩憋着怒火瞪大眼睛盯着施煾，在山本秋杉的提示下，他僵硬地说：“施煾中校，您来了。”

施煾却连用眼睛正视一下褚岩都不愿意，他只是用余光撇了褚岩一眼，漠不关心的点了点头，让后拍了拍莫文的肩膀，亲切地说：“小莫，听说你的项目成功了呢，恭喜啊。”

莫文则带着敬佩的眼神满脸堆笑地看着上司：“多亏中校的帮助，以后也请多多关照。”

施煾随即转身望向山本秋杉：“这次多亏你了，这是一点表达谢意的心意。”山本秋杉推辞了几句，就接下来了礼物。那是一张小小的随身卡，余额足够买一套房子。褚岩强压着怒火看着他们直到施煾离去。

“山本秋杉你……”褚岩大声喊了出来，山本秋杉却用他冰凉的目光冰冻了褚岩的怒火。三人匆匆，道别，山本秋杉转向褚岩：“跟我来。”他淡淡地说道。

他们上了地上车，褚岩看了看定位惊呆了。“我们这是要去朴义翔那儿？”山本秋杉无言地肯定了他的疑问。

叶子的门禁系统认识褚岩，他曾经来过这里好几次，朴义翔将他的面部识别已经指纹都录入了系统里，门于是缓缓打开了。房子虽大，但是空空荡荡的，大部分的触摸屏都处于关闭状态，只有几块在墙壁上微弱地亮着，漂浮来去。沙发的一角是两个人影，并排坐着，一动不动。褚岩有种不祥的预感，快步走过去。

“天呐！”褚岩低低地叫着。那两人他很熟悉，是朴义翔的父母，现在他们似乎已经失去了生命迹象，桌上一包打开的短期冬眠药物无情地证明了这一点。褚岩慌忙拨打了社区医院的全息地址，并在简单说明情况后快步前去朴义君的房间。

“岩哥，你也来了？”朴义君的眼眶红红的，似乎非常疲惫，却还是掩盖不了看到褚岩的高兴。在看到褚岩复杂表情的那一刹那，他的笑容瞬间凝固了。褚岩一言不发地将他领到客厅，朴义君感到了异常，扑向父母，但是感到的却只有寒霜般的冰凉。他转过身，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苍白无力了。他没有流泪，此时的悲伤已经超出了足以为之流泪的范围。他只是表情僵硬的看着自己的父母，褚岩相信那种感觉就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

可怕的沉默持续了两分钟。

“God！”朝鲜人发出了出苍白的声音。他无法接受父母自杀去陪伴哥哥，天人永隔的现实。但是一切迹象都在表明，他现在是一个人了。孩子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今天，他刚满九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