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了,你还好吗
中元节前后,知鸟声特别聒噪,鞭炮声也尤其刺耳。
从你的墓地祭祀回来好几天了,我总是出现幻听,耳边全是知鸟叫个不停,夜里偶尔醒来,也是如此。回想起葬礼前夜,路灯散发着强光,吸引了无数知鸟,疯了一样往凉棚里钻,你那尚还年幼的小女儿跟小朋友们一起抓知鸟玩儿,我暗自感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哉!天妒英才啊!你的父母年老体衰,妻子年轻又瘦弱,你的一双女儿天真无邪!我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语言,大家彼此故作坚强,心在滴血啊!
我小时候爱跟在你身后,看你捣鼓那些稀奇玩意儿。你给自己的房间装了门铃,还告诫我进门要按铃;看你用模具做出维纳斯的石膏雕像;看你往一对彩陶兔子存钱罐里丢硬币,你说那兔子是从土里挖出来的,我深信不疑,一直追问是哪里的土,后来还偷偷从那兔子里拿些硬币去买方便面;你房间的白色组合柜贴满了小虎队的各种海报、贴画;你穿一身黄色运动衫在江边拍的照片,青春洋溢!有一年过年,我成了留守儿童,爸妈在温州上班没回来,你回来了带我上街,说送个礼物给我,想要什么自己挑,我问:什么都可以吗?你说对呀,什么都满足你!后来我选了自己最想要的单放机,我记得是289块钱,那时候觉得真是太昂贵了,但是你,毫不犹豫买下来送给我,之后那个单放机陪伴了我几乎整个忧郁暗淡的青春期。我恋爱之后,你看了他的照片,笑说发际线太高了,我解释是照片角度问题,那一年你过年回老家,带着我爸妈,一路从温州自驾回来,半夜经过武汉特意下高速说要来看看我,由于路线不熟,在市区绕了大半夜,凌晨三点多,才住进酒店,我后来幡然醒悟,其实那一次,你应该是想亲眼见见我的男朋友,把把关吧。接下来的春节,正月初二他第一次去我家,你那天早上出发去了你岳母家拜年,你们就这样错过,不曾见面。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事业巅峰,意气风发,红光满面。之后我感情顺利,领证,拍婚纱,筹备婚礼,婚礼日期定在10月4号,你给我打电话说,要自己开车回来参加我的婚礼。没过几天,下班回家路上,巷子里地上到处是别人画的圈圈,烧过的纸钱留下黑黑一堆灰,随风四散,中元节前后总是这样,让人心生恐惧,我走在那样的巷子里,接到电话,是你去世的消息,难以置信!可是我妈不会拿种事骗我啊,半天说不出话来,痛哭流涕。
请假回去参加你的葬礼,穿一身黑纱裙,在车站跟检票员大吵一架,心里实在堵的难受。你那未曾谋面的侄女婿,我的新婚丈夫,伴我一起,跪了一路,送你上山。
我的婚礼很热闹,亲朋好友具在,唯独少了你!你的大女儿穿一袭白裙在伴娘团里气质出众,光彩奕奕。你的小女儿做我的花童,玲珑可爱,之后回看录像,发现父亲和新郎交接时,她在我身后哭泣不止,我想,那一刻,她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爸爸,已经永远失去了的爸爸,我心疼不已!你不该去游泳啊,真的不该,你该好好活着,陪着孩子们长大,送你的女儿们出嫁,看你的儿孙们兴旺发达。
这三年,日子过得很慢,也很琐碎,我想大家和我一样,不曾提起你,但是心里还是记着你,也一定有人和我一样,偶尔还会去看看你的微信朋友圈,一遍又一遍,记录的全是那些正能量的,温馨的图片和文字,其中大量的,是你所热切盼望回到的故乡,现在,你已经和故土融为一体,你再也不会离开你所热爱的故乡,半生漂泊,半生劳累,你就此好好歇息吧。
三年啦,你在天国还好吗?我可亲可敬的三叔啊!老天啊,请开眼吧,请保佑他的父母,请保佑他的遗孀、遗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