贬徒书

悟空亲启：

贫僧本遗腹江流子，襁褓时弃河而去，沉浮生死之间，年甚幼，不知存亡矣。

盖上天有好生之德，沉沦之际，幸得法明长老搭救，微命得存。长老慈悲善念，躬亲照料，自此得以留于人世。五六年矣，未尝识诗书，又教余以佛法经文，由是顿悟，遂剃度出家，赐戒名玄奘，许身佛门，诵经求道。

虚长二十余年，方诵遍经文，自觉佛法高深，余天资愚钝，终觉所学甚浅，不得明义。常与众法师讲经论道，共研佛法，故有世称玄奘法师也。

后值朝臣谏言，得太宗文皇赏识，奉敕西行取经，然吾知取经之路，困难重重，吾虽矢志不渝，奈何肉身凡胎，朝不虑夕矣！

悟空，盖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你我相遇于五行山下，结为师徒，同甘共苦。汝一路降妖除魔，鞍前马后，不辞劳苦，虽偶有顽劣之举，然其真心天地可鉴矣。吾亦幸矣，贫僧何德何能，能得此贤徒。灵山雷音，虽路途遥远，但你我二人一心西去，终归及也！

然则世事难料，我师徒二人一路西行，途经穷山恶水，屡遭妖魔鬼怪，幸有汝舍身相护，终得无恙。后又收服悟能悟净，吾窃思西行无忧矣。

然吾终误矣，悟能悟净虽受降于汝，又得观音菩萨旨意，保吾西去取经，然其曾位列凌霄宝殿，后因汝大闹天宫而被贬下凡，虽不曾明言，却是心怀愤懑。汝常言为师偏袒他二人，赏罚不明，吾岂能不知是非黑白也。凡事多劳于你，少责于他二人，实是为师欲释解其之怨恨也！若吾师徒众心不一，各怀鬼胎，虽降龙伏虎之神力，终难到灵山，难得真经！

悟空，今日汝奋不顾身，三打白骨精，其忠心吾深感于心！然吾数念紧箍咒，并非责怪与汝，而欲平渡此劫矣。悟空，汝本山间一石猴，虽修炼得道，颇有斩妖除魔之能，然汝却不知，世道人心，更险恶于妖魔矣！汝怨吾凡夫俗子，肉眼凡胎，悟净悟能无有火眼金睛，不辨妖魔……

悟空，汝虽火眼金睛，能辩识妖魔，却终究看不透人心叵测！为师虽肉眼凡胎，却深知人心难料，那白骨精虽数次化为人形，却始终欲与为师辩论，目露凶光，吾岂不知其为妖也。况其山野鬼怪，修为尚浅，悟能悟净又怎能不知？然其二人各怀鬼胎，佯装不知，实乃欲加害于汝也！

嗟乎！吾知其处心积虑，数进谗言，实不容汝也，然汝天性耿直，为师恐汝遭其加害，故佯装糊涂，将计就计，贬汝回花果山。望汝多加小心，切莫再卷入这尔虞我诈之凡尘。为师西去，汝自不用挂念，其二人虽加害于汝，却奉佛旨保吾西天取经，自不敢伤吾半分。然日后无汝相伴，不知这取经之路，多少艰难险阻矣！

悟空，若吾得以顺利取经归来，自当前往花果山，躬亲阐明，若吾惨遭不测，还望汝，还望汝念你我师徒一场，将此文书，拜奏于太宗文皇，告其贫僧违旨矣，祈愿谢罪！

今当别离，日后未知能否再遇，望汝多加保重！

                陈玄奘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