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天下(二)
村头小路上,一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姑娘,坐在路边,嘤嘤哭泣。
这姑娘虽算不得绝色,但是眉宇间清纯无邪,有着农家女孩特有的干净气质,怪不得会被这些浪荡子盯上。
旁边一个粉头油面、略有些驼背的男子,带着两个随从,正围着她,说些什么。
“姑娘,我对你一见倾心,你跟我回去,做我老婆,好也不好?”那男子眯着小眼睛,深情的说道。
“你看我家公子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与姑娘是绝配啊!”
“对啊,朱公子家财万贯,有权有势,一定不会亏待姑娘的!”
两个随从也在旁边大拍马屁,那公子不住的摇着折扇,听了很是受用。
见那姑娘只是不停地哭,那公子有点急了,就要去拉她的手。忽然,一声大喝传来,宛若惊雷炸响,惊的那公子手里的折扇都丢了。
“翠儿!”
一道身影宛如疾风,片刻之间,已到眼前!
那两个随从刚要去阻拦,还没反应过来,只觉顿时天昏地暗,已经齐齐被放倒在地,只剩哎吆叫唤了。
翠儿抬头一看,正是那个熟悉的身影。
“玉成!”
她哭喊着,爬将起来,扑进玉成的怀里。
玉成轻声安慰着翠儿,双眼怒视着那公子。
那公子哪见过这个架势,两股战战,见对面那少年一步步走来,牙齿都打着哆嗦。
“大…大哥,你…你是她什么人啊。”
玉成一时倒是没法解释他和翠儿的关系,便随口说道:“我是他哥哥!”
后面的翠儿闻得此言,心中一颤,泪水又流了下来。
“哥哥?”那公子一愣,却突然笑了起来,也不慌了,走上前来。
“你是他哥哥啊,那不就是我的…大舅哥么,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啊。”
玉成怒不可遏,“啪”得一下,一个耳光就扇了过来,把那公子扇的有点蒙。
“大舅哥是吧!”玉成恶狠狠的说道。
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来。
“一家人是吧!”
“大舅哥!”
“一家人!”
“...”
每说一句,玉成就一个耳光扇过去。
“打人不打脸啊...”那公子都要哭了。
正要再打时,突然一只手将玉成的手腕抓住,不知什么时候,一个魁梧大汉已经出现在玉成旁边,比玉成高出了大半个头。玉成一用力,竟发现挣脱不得!
玉成一拳朝那大汉脸上打去,那大汉却似乎早有防备一般,一张粗厚的手掌直接抵住了玉成的拳头。玉成双手被缚!
俊眉一挑,玉成一跃而起,双脚猛踢向那大汉的胸口。那大汉一惊,双手放开,往后退了几步;玉成滚落在地,一个鲤鱼打挺,直直立了起来。
“好小子,今天就陪你玩玩!”
那大汉猛的冲了过来,出拳如电,腿影似鞭,玉成接了几招,已觉腿脚发麻,双手疼的都要失去了知觉!
这大汉的力道这帮刚猛,实在不能正面硬扛!
玉成此时脚下踩着诡异的步法,竟然将那大汉的凌厉招式一一躲过!
“看你能躲到几时!”大汉喝到。
玉成只觉那人出招又快了几分,放佛漫天都是拳印腿影。自己就若大海上一片孤舟般,在狂风暴雨、滔天怒浪中,随时可能倾覆!
玉成苦苦支撑,眼看那拳头就要砸中自己的面门,可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荆七,点到为止吧!”
闻言,那大汉已到玉成面前的拳头也骤然收了,大笑道:“可以啊,小子,能接我这么多招,没有辱没五爷的威名!”
玉成此时全身汗出如浆,四肢都在微微颤动。翠儿忙上前来,双目含泪,为他擦去脸上的汗水。刚才一番恶斗,她全看在眼里,担心不已,却无法做些什么。
那调戏翠儿的公子此时一把抱住了那大汉的腿,双颊被玉成抽的红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道:“荆叔,他打我,他打我…”
荆七看也不看,一脚将他踹开,骂道:“滚开,你不争气的东西!”
他转过头来,朝着一个老者恭敬的行了个礼,笑道:“多年不见,五爷风采依旧,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当年!”
那老者面无表情,说:“小孩儿打架你也要插手,要不要我也来陪你过几招?”
荆七听了,脸色一变,忙解释道:“我见这少年有些身手,见猎心喜,便想试试他的深浅,他这手梅花拳,使得极为酣正熟练,我便知他是您老人家的弟子,哪敢下重手呢!五爷您要明鉴啊。”
“要不是见你留了手,我今天定要试试你这些年到底有多少进益!”老者冷哼一声,荆七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老者走向玉成,在他身上几处拍了拍,玉成立马感觉气息通畅了许多。
“老爹,我没打过,给你丢脸了。”他红着脸,小声的说道。
“不丢脸,你要是能打的过他,这湘南,你也就可以横着走了!”
老者回头又冷冷瞥了那荆七一眼。
荆七打了个寒颤。
玉成本想送翠儿回家,翠儿却坚决不肯,只是泪水盈盈的看着她,玉成无法,只得目送她和珠儿走了。
荆七和那老者皆叹了一口气,感叹道:“年轻啊!”
那公子却要跟着翠儿去,被荆七一脚踢翻在地,拖着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喊:“姑娘,我对你是真心地,天地可鉴,日月可证啊。姑娘….”
玉成跟在后面,冷冷的瞧着他。他看到玉成的眼光,腿一哆嗦,便不敢再喊了。
小路尽头,便是曾府大院东边的演武场了。
这里本来是荷叶塘村民集会的地方,逢年过年的,有些个戏班子便在这个地方搭台唱戏。夏日炎热,村民们也常常在晚间结伴在这纳凉。
近年来湖南各地不靖,常有抢王盗匪四处为患。曾家作为湘乡县第一大户,便承担起了组织团练,保境安民的责任来。由曾府老四曾国潢担任团都总,总筹团练事宜。
这团练刚开始还挺像个样子的,也时有操练,可日子一长,也就懈怠下去,名存实亡了。现在这个演武场便成了曾府家丁护卫们平时锻炼筋骨,练习武艺的地方了。
此时演武场上一群只穿短裤短褂的汉子们正在操练武艺,有的练着拳,有的扎着马步,有的耍着大刀,有的练着长枪。场上尘土飞扬,呼喝之声不绝,很是热闹。
五爷带着众人穿过演武场,这些人看到五爷,纷纷问好。
五爷本姓张,在家中排行老五,索性就叫张五了。他年轻的时候拜得名师,学得一身好武艺,更兼侠肝义胆,好打抱不平,深的乡里人敬重,人们便称他“张五爷”了。
他和曾府太爷曾鳞书,是极好的朋友。老太爷对他极为敬重,特地请他来曾府当了个教头,几个当家的爷们也都以长辈之礼相待,底下的仆人护卫更是敬仰这张五爷武艺高强,义薄云天,是以都对他恭敬有加,不敢稍有怠慢。
若是可以得张五爷传授个一招半式,也可纵横三湘四水,扬名立万了!
演武场旁边就是一间小院子,张五爷便住在这了。
张五爷让玉成去烧些水,泡几壶热茶来,引着荆七坐了下来。那随荆七来的朱公子也不敢坐,却跟着玉成后面,一道来了院子里。
只见他将壶接满了水,小心的放在炉子上。玉成生了火,他又抱来一堆柴火,整整齐齐的堆在一边。
玉成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大舅哥,这活我来干,您在一旁歇着!”
“谁是你大舅哥!”玉成瞪着他,扬起手来,作势又要打。那朱公子脸色一白,赶紧护起脸来。
“我对你妹妹是真心的,你要相信我!”他一脸真诚的说道。
“呵呵。”玉成也不理他,要不是看他是那荆七带来的,玉成早就将他扔到河里去了。
那朱公子又接着说:“见了你妹妹,我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我见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这么美丽、纯洁的女孩,第一眼看见他,我就知道,我这一辈子,非她不娶了。”
这家伙不断叽里咕噜的说着一通废话,玉成正听得心中火起,快要忍无可忍之时,从曾府大院深处,却传来一阵阵哭嚎之声。
手上柴火掉地,一阵悲哀涌上心头,玉成就要掉下泪来。
他知道,老太太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