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思之说》|2 想象界

2018-11-28  本文已影响0人  wang21984

1 自恋

镜像阶段婴儿对镜像的认同,体现了自恋的特征。自恋一词源于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纳喀索斯,他爱上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弗洛伊德本人对自恋的表述,根据不同时期可分为不同的观点:

拉康继承了弗洛伊德早期的观点,他说:“在自恋的背后,你已经发现了自体情欲,即有机体内部由力比多所投注的能量块,其内部关系,我认为,就像熵一样是我们根本无法确知的。”自体情欲作为儿童最初的性欲形式,其力比多活动还处在一种无法确知的混乱状态,当力比多的投注以某种自恋形式出现的时候,那种性欲力比多便成为自我力比多,自我亦由此而形成。

拉康进一步提出,自恋这一力比多投注形式,它的运作是在幻象或像的层面进行的,根本上是想象性的。想象构成了自我,赋予自恋以形式。自恋既包括与自身躯体的认同,也包括与他人的认同,拉康借用弗洛伊德的术语,分别称之为原发自恋、次发自恋。原发自恋开始于婴儿对镜像的认同,而通过次发自恋,自我力比多得以离开自身躯体,转向他人或他物,“使人类主体在总体上准确设置了他与世界的想象和力比多式的关系”。拉康沿用精神分析传统的概念,称这种关系是一种“对象关系”。

2 对象关系

弗洛伊德所说的“对象”,并不是传统认识论所理解的与主体相对的客观存在,而是与欲望或驱力相关联的东西。巴林特、克莱因等基于弗洛伊德的对象概念,发展了对象关系理论,强调对象关系之于心理构成的重要性。拉康则认为,想象界的对象关系不是对象之间直接的二元关系,而是一种“想象的主体间性”(imaginary intersubjectivity),这一关系必须在自恋的框架来理解。

所谓“想象的主体间性”,指自我以想象形成的他人(或他物)之像为中介来理解它与他人(或世界)的关系。对象关系因而是以像为中介形成的自我对自我的想象性关系,一种通过像的认同而确立的自恋关系。且力比多投注不是简单的由此及彼的单向运动,而是一种循环往复的流动的“跷跷板”游戏。在这一游戏中,自我与力比多投注对象角色转换。如尼采所言:“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

《城市之光》中,失明的卖花女将身无分文的流浪汉当成了富翁。流浪汉爱上了卖花女,几经周折,从真正的富翁那里得到了帮助卖花女医治失明的钱,却被当作小偷锒铛入狱。流浪汉刑满之后,发现卖花女手术成功,开了一家花店。卖花女最后通过手的触觉认出了流浪汉,流浪汉眼睛充满惊恐和希望,羞涩微笑,电影戛然而止。

《城市之光》(1931)

流浪汉与卖花女的对象关系经过富翁之像中介,是盲目的,更是想象的。流浪汉认同了富翁之像,没有揭穿真相,为了筹钱甚至去参加毫无胜算的拳击赛,体现了科胡特所说的夸大自体。而卖花女将流浪汉理想化为富翁,渴望通过与被崇拜的、充满威力的人物的结合而得到保护和强化,是将他人作为自身的一部分来体验。在卖花女与富翁之像的“跷跷板”游戏中,她经营花店,生意蒸蒸日上。两人悲欣交集的爱情,是一种自恋之爱,即拉康所说的“想象的激情”。

因此,王尔德说:“恋爱总是以自欺开始,以欺人结束。”

3 侵凌性

婴儿对镜像的认同,不仅在自我的内部植入了异化的因子,还引入了一种侵凌性的倾向。自我对他人形象的想象性认同在引入一种爱的结构的同时,也引入了一种敌对的结构,当爱的结构发生裂隙——且必定要发生裂隙——爱的能量就会转化为侵凌性的能量。自恋与侵凌性是一回事,爱和恨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

拉康强调,侵凌性只是主体的一种精神结构,一种心理意向,攻击性则是这种心理意向的后果,但侵凌性不一定非要体现为直接的攻击性。另外,侵凌性并不一定只是指向他人,许多时候恰恰是对自我本身的攻击。如埃梅对倾慕对象的攻击和对自己的攻击——即拉康所谓的“自罚妄想”——是一体的。

大约在1247年,苏菲派信徒诗人鲁米终于成功地把四处行游的托钵僧人山姆西·大不里士赶出了科尼亚,其实在精神上这个大师已经渐渐迷上了山姆西·大不里士。驱逐了山姆西·大不里士之后,鲁米变得郁郁寡欢;其后,在他的所有诗作的最后一句即“署名句”中,他都签署了“山姆西·大不里士”的名字,以代替他自己的笔名鲁米。有时候,他还用山姆西·大不里士另外一些各不相同的笔名。——宇文所安《迷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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