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在冬日
冰凉的冬日,瑟瑟发抖,蜷缩着想要冬眠,这时候倘若能来上一顿冒着热气的暖暖的饭食,那绝对是无上美味,人间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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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小的时候,我特别喜欢冬天去我阿姨家,因为我姨夫会在冬天闲暇的日子里做烧饼来卖,只要我去,每天早晨就一定能吃上刚出炉的热乎乎的烧饼。
我姨夫做的是马蹄烧饼,不同于圆圆的莱芜烧饼,也不同于长长的黄桥烧饼,马蹄烧饼的形状如同小娃娃半握起来的胖胖的小手,上面涂上一层甜甜的糖浆,和涂了一层亮亮的蜂蜜一样,最后撒上芝麻,虽然芝麻数量没有周村烧饼那么多,但是烤熟后香香的芝麻的味道却同样美味。
那时烤马蹄烧饼并不像现在这样用电烤箱,而是用的泥巴做成的烤炉,烤炉的高度大约能到成年男子的胸膛,里面燃烧的也不是煤炭,而是果木,我姨夫家有果园,里面栽种了很多的苹果树,每年砍下来的苹果树枝就变成了烤炉的木炭,所以烤熟的烧饼带着一股天然的果香。
冬日的清晨,我和表妹睁开惺忪的睡眼,从温暖的被窝里伸出细细的胳膊,使劲揉搓两下眼睛,打着哈欠,开始奶声奶气地喊人。于是,阿姨就会一手拿着湿湿的毛巾,一手端着小筐子走进来,筐子上面盖着一块白色的柔软的棉布,下面是还冒着热气的马蹄烧饼。
她先把筐子放在床头边的高椅子上,然后用湿毛巾擦擦我和表妹的小手,笑着对我俩说一句,“快趁热吃烧饼吧”,然后就出去忙碌了。
我和表妹在床上翻个身,采取了趴着的姿势,然后伸手掀开棉布,摸出热乎乎的烧饼开始啃。刚出炉的烧饼,外酥里嫩,嚼起来煞是美味。有白面烤熟后散发出的面香,还有糖浆的甜,再加上芝麻的油,咬一口唇齿留香。
因为怕冷,我俩从被窝里只露出圆溜溜的脑袋和小小的手,圆圆的脑袋低垂着,向小小的手里捧着的热乎乎的烧饼上凑,那模样很是滑稽,和用爪子捧着松果啃的松鼠差不多。
吃在冬日2
我在冬日里吃的第二种美味就是萝卜,对,就是素有“地梨”之称的绿色的萝卜,虽然我们老家的萝卜不像潍县萝卜那样出名,但是一样清脆可口,美味好吃。
晴朗的冬日,有不大不小的北风在光秃秃的树梢上游动,院子里洒满了明亮的阳光,我坐在窗户前“咯吱咯吱”地啃萝卜。
我母亲和几个邻家的女人一边做针线活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有几只麻雀从院子里飞过,也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
邻居家的小男孩从他母亲身边跑开,跑到了我身边,他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昂起大大的脑袋问我,“好吃吗?”,我目不斜视地专心啃着萝卜,点了点头。他又小心翼翼地问,“不辣?”,我用含着萝卜的嘴模糊地发了一个音。“给我一块。”,于是,我用刀子切了一片圆溜溜的萝卜递给他,像一个小车轱辘。
一会之后,院子里传出杀猪般的嚎叫和孩子的哭声,夹杂着女人们慌乱地询问声,“怎么了?怎么了?”
我依然悠然自得地“咯吱咯吱”啃着萝卜,不过嘴角隐隐的笑意出卖了我内心的兴奋。
没错,我就是是故意整他的,因为我不喜欢他。萝卜对于那么小的孩子来说是有点辣的,虽然辣,却也不是没办法缓解,喝点凉水就会舒服很多,但是,这样寒冷的冬日,水缸里的水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凌子,喝下去的话绝对是一股凉气在身体里乱窜。如果要是怕冷再喝点热水的话,那就会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在嗓子里搅和。
我之所以不喜欢他其实还是因为心疼他的三姐,我总觉得他把父母对他三姐的爱给抢走了。
小男孩上面有三个姐姐,我和他前面两个姐姐不熟悉,和他三姐因为是同学,所以很熟悉。
他父亲一直很盼望能有个男孩,从他几个姐姐的名字就可以猜测出。他大姐叫招弟,二姐叫来弟,三姐叫盼弟。据说他母亲怀他三姐的时候,无论是从孕妇的各种反映还是算命的预言,都确信这会是一个男孩,然而,等他三姐一落地,全家都傻眼了,据说他奶奶只喵了一眼,就“哼”了一声走掉了,然后再没露面。
于是,他三姐悄无声息地慢慢长大,像一棵不引人注意的小小的野草。而等到这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男孩出生后,他的三姐就更成了一个被大家忽略的人。
据说有一次他们家里晚饭后,他父亲在夜色里迈出门槛,忽然被什么绊了一脚,低头细细一看,原来是家里的老母猪趴在门边,而旁边那个摸着母猪的肚皮睡的正香的孩子正是他们家的三姑娘,全家人吃晚饭时竟然没有留意到她不在桌边,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
听说了这些事情的我总觉得愤愤不平,很替他三姐委屈,于是,才有了今天的“萝卜风波”。
吃在冬日在今天这样一个并无落雪的“大雪”的节气里,回想起来从前种种与吃相关的故事,忽然就觉得故乡又一次鲜明地出现在了眼前,故乡的老房子,故乡的山水就如同水墨画一般,勾画出浅浅的剪影,淡淡地微笑着注视着我,亲切又安详,温暖又慈爱,让我感受到一种异样的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