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四月八|芦笙节
图片来源网上侵权立删 阿母杰作
我所在的小镇是民族杂居之地,数苗族人数居多,其它的土家族、彝族、汉族三两家。
而我算是半个汉族半个苗族。我父亲族里是汉族,那我母亲是地地道道的苗家人,他们的结合让我有些错愕的,毕竟语言不通要如何交流。
当我认认真真思索这个问题时,发现是我不经少事了。既然是民族杂居,必然往来甚多,言语之间必有互通,少不得为了方便交流互相学习,一来二去,地方老壮妇孺也少要掌握二三种语言才能畅通无阻。
话不多说,介绍一下我们小镇特色苗族四月八芦笙节。
不错,正是青梅杏小,红李飘香,花开无限的季节。
芦笙节当然主导是吹芦笙,年且益壮的男人们齐刷刷站着五六排,一排十来人。手持芦笙,芦笙约摸一米不到,上附有小孔,是用来调节音律节奏之用。
芦笙演奏中途是不能有所停顿的,音符长,尾音拖,最重要是还要托起木制的长且重的芦笙完成不能喘气,我是不明白他们中间长时间是如何呼吸。
我请教过一位阿叔,他跟我说不可能不换气的,芦笙管内设有一巧妙之处,可以供人换气之用,但是要灵活运用,否则不止会影响吹奏效果还会伤害到自己。听他说的玄乎奇乎,我将信半疑。
芦笙节名声响亮的还有菇凉们跳的板凳舞,顾名思义,板凳舞是由板凳作为舞蹈特色而奇异闻名。
这我还得先讲讲菇凉们穿着呢,苗族服饰!
苗族服饰由上到下,全部是纯银打造。帽子是圆形且十分有重量感,帽沿设计是小流苏,像小女孩耳坠一样垂吊。顶部有两根像屋檐两边的檐角,相对略微弯曲。再有是脖子会戴着银饰项圈,还不是一根,在迎亲送亲时多要戴上三条,那明晃晃的白亮,硬是要瞎着眼。
这还不算,现在流行的是在衣服上装饰那些个小银帽,小铃铛,一个一个经过各家阿母给亲手缝制,菇凉们走起路来不仅婀娜多姿还伴着铃铛清脆的哐啷声,正所谓听其声已知苗家菇凉已到。
浓妆重彩的重头之重当属裙子的手工之作。每家每户都会有一套阿母为姊妹一线一线勾勒的苗裙图案,棕褐色的丝布,一卷一卷的折放在床头柜,待到要绣时,几个阿母一起在李子树下阴凉处坐着矮板凳,戴着老花镜,铺开光滑丝布里一针外一针,交叉横纵的针法只有内行人能看懂。
成衣之时,裙子是褶皱状,裙尾褶稍厚,所以当苗家菇凉们摇起裙摆,便像孔雀开屏一样知性美丽。
回到四月八芦笙节板凳舞,话说菇凉们一个个身穿苗族服饰,顶着偌大的银饰帽子,戴着银饰项圈和满是铃铛的上衣如何跳板凳舞的呢?
这可难不倒苗家阿妹们,且看。
阿妹们从左右前后由低到高依次排列十个方正,统一踏着长短一致红色高跟鞋,伏跪在地上,等着音乐奏响。
地上摆放比巴掌稍大的板凳,蹬脚上都套着一对像花一样的大粉色发圈,中间横着一根牢固圆木棍,可供用手拿着舞蹈。
“哎—呀—呀—哟—喂”
前奏一起,阿妹们拿着一对花枝招展的板凳跟着节拍拍打,同时腿部前后左右画圆回来踩着高跟鞋前两步后三步,单脚起,原地转圈。在音乐缓拍时转换队形,圆形,里三圈,外三圈。里外边跳还边拿着双手里的板凳相互拍击,然后又一个圆的人相互拍击,口头上还跟着音乐“嘿哈——嘿哈”,每一跳清脆的铃铛跟着一起响彻。场面描写是出不来一二的。
更绝的是阿妹们摆裙子的功夫可是一流,捏一只小角,向上扬起,顿时全场裙摆高低起伏,像会移动的花朵,刹时绽放。
四月八芦笙节那天我们俗称“看会”,最后一次记忆是十二岁那年,此后因为学业缘故再也没机会去过。
二零一二年农历四月八,晨,前一晚刚下过雨,早上的鸟叫声更为清亮,院坝的李子树容光焕发,太阳还没出来,微光骤起,隐隐有疏影。院坝的泥土松松软软,细腻柔和,光着脚丫踩上去,一股母亲的温暖涌入心田。
十点许分,爷爷拎着鸟笼从大田边缓缓归还,另一只手还拿着装有半青不黄的李子果的袋子,一进屋便说,会上多半人群已聚集,集会怕是要开始了,你们还在这里悠着呢。
听罢,我们急急慌慌换身亮些干净的衣服约定一刻钟后出发。出门前我尝了一个爷爷从集市带回的李子,妈呀!牙齿差点被送走,这也太酸了吧!我喃喃自语。
别嫌它,这才是你们怀念的味道,以后你会想起它是多么可口,令人难忘啊!爷爷对我说。
啊,确实难忘,酸爽,就差牙齿掉下来当证据了。
当时的心里现在想起来确实可笑,爷爷的话总是那么意味深长,要多少岁月才能沁入心底呀。
我与弟弟妹妹和村里的伙伴一同步行,约摸一个时辰走到会市,此时太阳已经跟随我们一路,大家额间全是分泌的汗,有人用手一抹,汗蒸发不见了。
会市人头攒动,人挤人,人推人向前向后流动。两边路摊琳琅满目,有卖炸土豆、炸火腿、炒粉、炒饭……有卖桃子、李子、梨、草莓、香蕉……有卖银饰饰品耳环、手圈、戒指……有小朋友围着嚷着要套娃娃的套圈,有男孩子们最喜欢的瞄着气球打枪的游戏,个个都觉得自己是神枪手,还有在庙门前卖香火的老嬷嬷和老公公们……
“开始了,快开始了”
我们加快脚步涌入人群蜂巢,见一根大柱子上上下下覆满单刀,有人出来解说这是开场前助助兴,先来个一骑绝尘,单刀走天涯。那人徒脚徒手在刀刃上翼翼攀登,围着的人一个个半闭半睁着眼,犹如自己在上面受过。
再有一礼,人称开门红。人光脚踩在火红的炭火之上,一步一步走向十米之遥的终端——火盆。跨过火盆,一生红红火火,平安顺遂。
我很好奇人是如何走过这滚烫的炭火,如是悄悄跟着那人往河边走去,他的脚背露出来全是烫伤,红肿红肿的,整个脚都快不成形了。这也是我童年记忆的一大阴影,不明白为什么要损害自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直到现在我才懂得,成年的世界哪有容易可言,伤害自己只为那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愿不愿意那是后话了。
接下来就到吹芦笙,跳板凳舞,二者我已在前面提过,就不一一赘述。
集会在节目差不多结束后,人们纷纷散场前往庙会,大门前人人纷踏而来。手里提着香烛黄纸,小孩带着一大袋吃的,边吃边往人群里挤,时不时把油渣蹭在不知觉的游人身上,没人知晓也没人怪罪,只见那一块污渍白色的里衫晃着晃着就不见了。
最庄严肃穆的时刻
钟声从洞里悠扬而来,提醒朝拜者时辰已到。还有不少人排在洞前的石阶上,刚好宽窄够一人,队长长的,弯弯曲曲的自上而下沿半山腰到小山脚的一处鱼塘,池里金鱼年复年,似乎我也是见过的,只是今儿少了些许颜色,褪下不少鱼鳞。
我跟随着人群,走一步,我动一步,离佛像更近一点。
最终我们到了观音像前,至今我都没敢抬头细看观音石的具体模样,是和蔼是威严还是男身?这些我一概不知。
甚至不知我为何要拜,不知为何要戴上那求来的红布带,不知人们在佛前心地是什么样的……
到底四月八是个高兴的日子,我的疑惑被迎来的美食一冲而散。
冰粉一如既往的好吃,我却不记得当时是多少钱一碗,但我能记住的是我们姊妹每人兜里一人六块钱,想来那时的食物也不会贵到哪里去。
夜已将至,大巴车来而往复,载着一车又一车游人,我们也在其列。
四月八芦笙节
来自童年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