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栀子花开
我对栀子花的喜爱,缘于儿时的记忆。童年的很多时候,我都是在外婆家度过的,外婆家门前有很大一蓬栀子花,一人多高。母亲说,这蓬栀子花是她在我这么大的年龄,从她姥姥家扦插过来的。
晨露晓风,叩醒一帘幽梦。有淡淡幽幽的香,穿窗而来。我知道,她盛开了,像一个含羞的少女,在夜里,偷偷绽放。
含露的栀子花,我见犹怜。独枝的,连枝剪下,洁白的花,翠绿的叶,插在瓷瓶里,便有一隅的清雅;多头的,只摘花,十几朵,满满当当地养在浅盆里,充盈了一屋子的芬芳。
白色的花,向来忌讳戴在头上,栀子花例外。插一朵在高高的马尾辫上,辫子随着步伐左右甩起,便觉得自己是整条街上最靓的囡儿;簪一朵在领口,淡淡的清香若有似无,即不妖媚,也不俗气,淡雅的刚刚好。
栀子花盛开的季节,正是农忙插秧的时节。姥姥瘦小的身子像一个旋转的陀螺,从破晓到黄昏。不是在厨房的烟熏火燎中忙于一大家人的一日三餐,就是弯着腰背在秧田里忙活。外公是个粗人,护不了外婆太多周全,小时候常觉得外婆佝偻的背,就是沉重的生活给压弯的。但是只要看见她还驻足于栀子花前,我就知道生活打不垮她。
晚饭过后,无需掌灯,就着月光泡一壶清茶,卸下一身的疲惫,在屋前闲话家常,外公的手中的香烟,时亮时灭。清冷的月光下,栀子花影影绰绰。姥姥将栀子花置于灯盏的托儿上,已经蔫了栀子花,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泛出淡淡的光,映着姥姥爬满皱纹的脸。她时不时将纳鞋底的针尖,在花白的头发上摩擦润滑。随着甩线的动作,线和鞋底的摩擦声,奏出一曲和谐的乐章。多少个夜里,我都是听着这样的乐曲入睡。
如今,城里钢筋混凝土的楼房,安放不了栀子花的娇气。只有在广袤的农村,栀子花充分吸收天地之灵气,享受日月之精华,随随便便便长的茁壮。我也试着从花市买过几次,不管买的时候再怎么鲜艳欲滴、含苞待放,过不了多久,花朵就会发黄枯死,连花都见不上一面。
我是一只飞得太久,忘了归家的燕子。每每一闻到那花香,便瞬带我回到小时候,煤油灯下外婆抽线纳鞋底的身影、那青瓦土墙、那影影绰绰的栀子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