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野餐》︳导演镜头下的太虚幻境

很多人认识导演毕赣想必都是通过今年的金马奖，他的最新作品《地球最后的夜晚》在第55届金马奖上获得了最佳摄影奖，最佳音效奖以及最佳原创配乐，同时获得了最佳剧情长片提名。影片虽然还没上映，但是热度很高，其中男主女主的知名度以及导演独特的拍摄手法，都是值得关注的，我看了一眼《地球最后的夜晚》的简介，主要内容是一个中年男人出狱后重回贵州故乡，开始寻找12年前的恋人的事，突然想起去年看过的《路边野餐》，同一个导演同一个地方，总觉得冥冥之中，这两部影片是有所联系的，先写下《路边野餐》的几个点，以备日后更好的理解《地球最后的夜晚》。

《路边野餐》故事发生地在中国贵州凯里，这里也是导演毕赣的故乡，电影中导演通过“洋洋”的导游词给出了凯里的介绍：凯里东接台江雷山两县，南邻麻江丹寨两县，西部福泉县，北接黄平县，地理位置在东经107°40′58″-108°12′9″，东西最长跨度51.76公里，南北最长度44.3公里，凯里的西北部，西南部，东南部地势高，中部东北部地势较低，最高山峰海波1447米，最低海波532米，平均海波850米，属中山，低山地貌区，凯里市属于中亚热带温和湿润气候区，年平均气温为13.5°C-5.2°C，最热月为七月， 平均气温为23.2°C-25.8°C，最冷月为1月，平均气温为2.6°C-5.2°C，境内气候温和，四季分明，雨量充沛，年平均降雨量为1240.1毫米，适宜农林牧并发展。这是一个适合“做梦”的地方。

男主角陈升，一个诊所的医生，曾经因为撞死人坐了九年牢，出狱后发现发妻病逝，为了寻找侄子卫卫顺便帮女医生传达信物，他回到了从小生长的地方——镇远，在这里他回到了从前，也走到了未来，使命结束，重回现实，一切都像是一场梦。

我想导演是个细节控，他很会利用意象来表达情感。在电影23分钟左右，在瀑布边上的洞壁上（陈升家），出现了一节节火车的光影，伴着轰隆隆的火车声，这是花和尚带卫卫去镇远玩儿的列车，也是把陈升拉回过去的列车，而在镇远当地，他们出行都是走水路的，影片快结束时，洋洋却在镇远听到了火车声，陈升在看看卫卫很安全后也是坐上了火车回到了凯里。在这里，火车，火车声是现实与虚幻的切入切出点，也是陈升自己内心的一个按钮——窥探幸福的过往或者重复现在麻木的生活。

电影中的野人，两次出自卫卫之口，一次是在凯里的小男孩卫卫，酒鬼拿野人来吓他，他去找爸爸寻求安慰；一次是在镇远，陈升在梦幻中看到的成年后的卫卫，卫卫让陈升做好预防措施，以防被野人袭击，另外还有两次是出自电台和新闻。然而凯里有野人吗？显然是没有的，路边可以野餐的地方，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生物呢？这更像是一种影片中的前后对应，卫卫还是那个卫卫，长大了还怕这种故事。

说到对应还有很多点可提，比如在凯里疯了的酒鬼，拿着酒瓶在车上手舞足蹈，回到镇远，那时的他还清醒，有说有笑地去打酒；比如那两个台球桌，相同的布景，不同的时空，陈升在凯里得知母亲的遗言，在镇远则看到了跟亡妻极相似的女子；在凯里，陈升与妻子是在舞厅跳舞时相识相恋，回到镇远时，他终于唱出了《小茉莉》给眼前的女子；电影开头陈升在睡梦中被芦笙声吵醒，但却没找到声源，在镇远，他找到了，是苗人给光莲的爱人最后的挽歌。

这是一部魔幻与现实共存的电影，但是导演镜头下的魔幻不需要借助任何特效，他用了独特的处理方式——抖动的长镜头。从57分钟开始，陈升正式走入自己的梦境，镜头开始变化，坐在屏幕前静止着看这种抖动的画面其实是很不舒服的，晃来晃去的让人头晕目眩，但是这种状态更虚幻，在这种情况下你看到什么都不稀奇，他做什么都不过分，这是陈升的太虚幻境，。在电影片头导演引用了《金刚经》中的一段话，佛告须菩提，尔所国土中......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陈升是有执念的，在他出狱前妻子和老娘病逝，他悔恨；出狱后同父异母的弟弟整天因为财产和他斗气，他无奈；对未来他又没有什么期待和想法，他迷茫，走一遍太虚幻境，也许是在寻求解脱。

电影中的陈升是个医生，也是个诗人，他的诗是一种心情也是一种态度，比如提到狱中生活时的那首诗：

没有了音乐就退化耳朵

没有了戒律就灭掉烛火

像回到

误解照相术的年代

你摄取我的灵魂

没有了剃刀就封锁语言

没有了心脏却活了九年

再比如影片最后，陈升走出梦幻回到现实，在回凯里的火车上，他说的那首诗：

冬天是十一月 十二月 一月 二月 三月 四月

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

重逢就是一间暗室

陈升，他还是在期待重逢，重逢就是一间暗室，那也许是地球最后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