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拥抱还能拥抱的人

年前遇见许久不联系的旧友大海，当时他正与小贩因一两几毛而争得面红耳赤。我有些惊讶当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少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终于，他们停止了争吵，大海付款后转身便看见了我，他有些尴尬地握了握手中的零钱。

我们找了就近的一家咖啡馆叙旧。正当我不知道如何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时，他突然开声。“北方的雪是不是很美？是不是像白糖一样晶莹剔透？”“嗯？”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我看过你的动态，知道你上个月去看了雪。真好。”

他望着窗外，有些期待又有些失望。“什么时候再去？可不可以给我带一些雪，化了也好啊。”他转过头紧张地看着我。“下一年吧，我们可以一起去啊。”我邀请他道。他又望着窗外，轻轻地说:“他躺下了，再也没有醒过来。我不能走，我怕我一走回头就看不见他。”我的心像被什么扎了一下，有些发疼得讲不出一句话，他也安静地望着外面的车水马龙。

大海似乎改变了很多。当年的不羁和戾气换成了成熟和稳重。还记得，他向全世界宣布说长大以后要一个人去北方看雪和生活。那时的他像是被困的野兽一样渴望外界渴望逃离，离开这座城市，离开他的家庭，正确来说是离开他的爸爸。

其实大海的爸爸和我们许多人的爸爸一样，只是有些严格罢了。但年少轻狂的大海却固执地认为那是对他不好那是讨厌他。他曾说他和他爸爸之间除了逼不得已的血缘关系和无休止的争吵之外没有再剩下什么；他说他去了北方就不再回来看他爸一眼；他说他宁可像很多孩子一样没有爸爸……

“公司破产那天，他心脏病发作，就像是他不愿意再看我一眼那样，再也没有醒来。”大海仰起头喝了一口咖啡后突然说。我没有作声，等待他将故事讲下去。

“那天我才发现我是那么那么离不开他。我花了很长一段时家才接受了这种不能和他争吵的日子，真的很难熬的呢。”他苦笑了一下，我清楚得看到他眼中的泪光，我知道他并没有接受他只是花了一些时间去尝试习惯。

大海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我说:“我很恨我自己，我恨我在他生龙活虎的时候把他气得半死，我恨我没有好好做乖儿子他才会那么生气甚至不肯再睁开眼睛看看现在的我，我恨自己能陪他时却挖空心思要逃离……”他有些哽咽，我拍了拍他的手背示意他别再讲下去让自己难过。但他没有理会，对我笑了笑说:“你啊，千万不要觉得花时间陪家人很可惜，能陪时就陪，东奔西走那么久，别忘记回家。”

我突然顿住，我想起长年独自在家的姥姥不知道此刻一个人又在做些什么。我的胸口像被人狠狠地击了一拳，疼得连呼吸都难受。后面又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太清楚了，那时的我只想快点回家……

那天下午我便坐了火车回家，事前没有告诉任何人。

我推开家门时，姥姥正在教训跑进厨房偷吃的猫咪，她正怒发冲冠呢而它却满足地坐在姥姥跟前舔爪子。这种人猫对峙的场面时常发生，我觉得可爱又心酸。

平日里她想说的话是否都讲给了那只好吃懒做的猫？听见开门声的她转过身来看见了我，兴奋得声音都透着颤抖:“啊……你怎么回家了啊？”我跑过去轻轻抱了抱她，说:“嗯，我回家了……”

很多时候你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跟你的家人会成为家人的，想不懂那就由他吧，最重要的是，你知道要用力拥抱可以拥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