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来自早晨的信

2018-07-13  本文已影响132人  夕阳魂子

      一个早晨,霞光弥漫,天空一览无余。欣月从迷迷糊糊中醒来,打着哈欠,伸了一个懒腰。她的丈夫还在沉睡中,她没有打扰,只是那么温柔的凝望着那张脸庞。“唉,好像又多了些白发了,人啊,说老了就老了”,欣月站在镜子前梳头一边感叹道,再过两年她就要满60了。一阵感慨,欣月打理好自己去做早饭,日子总还要过下去,何况两个相爱的人看着彼此互相老去是多么一件幸福的事,岁月的无情尽被甜蜜覆盖。

      “叮~叮~叮~”,“谁啊,大早上的。”欣月早饭做至一半,便听到有人按门铃。她没有急着开门,只是通过门上的对讲机问外面的人有什么事。

      “您好,打扰了,请问您是李欣月吗?我这里有一封信要务必交给您,请让我确认一下您的身份。”信?这个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写信?不是早就被淘汰了吗?欣月暗自想着。

      “我是李欣月,但请你告诉我是谁写给我的。”

      “这个我真不知道,上面写着务必您亲启,不过,交给我信的人只是让我告诉您一个字,枫。”

      “啊!枫~,我知道了”。

      随即欣月打开门,让他进来。那个人喝了一杯茶,就让欣月拿出身份证核对。“这么严密啊?”她一边取出自己的身份证一边惊讶的问。

    “没办法,叫我送信的那个人只告诉我一定要送到信上所说的这个人手上。我拿了钱,就要承担起这个责任。如果没有成功送达,我承受不起这个后果,下半辈子都将不好过,如果送到了,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那个人稍稍解释道,随即沉寂下来,认真核对信息,又问了欣月一些话,再三确认是正主后,就把信以一个庄重的姿势正式交予到了欣月的手中,再喝了一杯茶,就走了。

      欣月凝视着手中的信,信封上写着“务必李欣月亲启”。看着那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字迹,欣月的眼睛深处闪过一丝微微不可查的惊慌,心头的记忆有了翻动的声音。她轻轻地拆开信,信封里只有两页写满了黑字的纸,端端正正。上面写着:

亲爱的欣月:

      你还好吗?

      自那一年我们分离,而今已过去几十年,我甚是想念。你和他现在也都快老了,希望你们这一生都幸福快乐,我心方慰。

      你还记得你那一次哭哭啼啼回来找我的事吗?“滚!滚回去”,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你跟我说他不喜欢你了,经常对你发脾气,还在外面找女人。“那你当初为什么又要选择他,既然选择了永远都不要后悔,不值得。”我只给你说了这句话就走了,没再理你。我去请了几位街头的混混跟他好好交流了一番。你去的时候,他浑身都是伤,我看到你哭了,你抱着他,轻轻地为他擦拭伤口,看的出来你任然爱他。自那一次后,你们就真的在一起了,他也开始履行作为一个男人又作为你爱人的责任。

      看到你们已经在幸福快乐的生活,再也没有什么矛盾,两年后我就辞去了工作,开始流浪天涯。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靠写字算命为生,睡觉的时候随便找个旮旯躺下,风雨交加,天寒酷暑,就这么十年时光悄然过去。这十年里,我没有再找过任何一个女孩儿,家里有人给我安排了几次相亲我也未去。虽然有些显得冷漠无礼,可我知道,没有那个女孩子会真正喜欢这样的我。就算有,我也不会同意,造孽啊,这不是祸害人家吗?我早已决定此生不嫁不娶。

      之后我就回到老家没有再去哪里,父母年岁渐高,身体不行,需要有人陪伴照顾。母亲一直以来患有高血压,她就像个空心的泥人,生怕哪儿碰着磕着。父亲的情况更为糟糕,腰板越来不行,有时需要柱着拐杖,一感冒,咳的要断气似的,还时不时嚷着让我死了算了,手里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把刀,这儿要砍了,那儿要剁了。母亲一边拦着,一边哭着,他一直就这样。

      父母一生过的极为心酸,母亲善良,父亲老实。母亲常常教导我就算跟别人有矛盾,别人有事还是要去尽力帮助,我一直都这样做了,尽管别人还恨我厌我。父亲为人老实,不太会说话,其实不会说话又咋了,那些贪官恶霸平时嘴巴儿说的那么甜,就代表他们是好人了吗?周围的人都知道找父亲这儿帮忙那儿帮忙,他也就真去了,还说那是人家看的起他。可是轮到我们有什么事时,却怎么没见人来帮帮忙呢?来帮帮我的老父亲——他们整日把父亲忽悠的像牛一样的“老好人”。父亲这一生像极了牛马,尽管他脾气不是很好,可我永远爱他。

      也许女人的命天生就要活的绵长一些,尽管带着浑身的病痛。父亲在12年后就走了,他的葬礼,我承受着所有人的反对,没有请多余的人,只给他的一个姐姐还有妹妹说了。虽然后来所有的亲戚,还有周围的一些人都纷纷而来,我还是那样冷淡。整个葬礼上,没有人开玩笑,所有人都沉默。在之后的酒席上,也没人大声地叫喊碰杯或者打牌。我只是想看着父亲安静地离去,走完他累极了的一生,不希望任何人打扰。

      父亲地离去对母亲是一个很大地打击,常常一个人悄悄地躲起来哭。体质虚弱的她更加虚弱,我几乎寸步不离的天天跟着,陪在她的身旁。我常常把自己想成还是几岁的时候,路都走不稳的时候,还在吃母亲奶水的时候,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母亲跟父亲结婚的时候,母亲还在读书的时候,母亲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母亲还在襁褓中的时候,母亲还没出生的时候。然后,时间唰的一下就撕破脸皮,我不再年轻,沾满风霜。母亲满头白发,像焉了的茄子般的皮肤,像树皮一般的手,本就矮小的她更加瘦弱。

      母亲这一辈子都没有过上好日子,不管什么好的,总是要先留给我们,任劳任怨,茹荼一生。一双鞋一件衣服要穿好几年,我们给她买的她也很少穿,只是一遍遍说出门再穿,在家里不需要。是吧,母亲她几乎不出门,她孤独地守着一切。每到逢年过节,我们都去外面玩,她因为家里的一切脱不开身只能留下。也许我的孤独便开始于此,那时我在上初中,我渐渐地意识到这一切,此后逢年过节我也几乎不出门,我只想陪着母亲,要出门也要母亲一同去。这些你都知道的。

      又是一个十年过去了……

      在冬日里一个早上,我做好了早饭,像平常一样去扶母亲起来吃饭,可是我怎么叫她都没有答应。她就那么躺在床上再也没有醒来,脸上没有笑容,也没有悲伤,如同她这平淡的一生,我们彼此都来不及好好告别。我把母亲扶了起来,紧紧地抱住那很温暖的身躯,靠着她那满是皱纹的脸,抓着她的手,一遍遍地抚摸着,眼泪如江水一般翻涌。妈妈,我愿永远都是您那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以永远仰望着您年轻的模样。

      同父亲去世时一样,我没有请任何人,只请了她还在人世的兄弟姐妹。我不希望有谁来打扰她的安宁,这次除了那些亲戚,其余所有到来的人都被我拒之门外。

      父亲母亲都被我葬在以前的老房子后面,那个我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也许,父母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到他们的儿子结婚成家。

      在那一年夏季的一个下午,我爬上去我们的老房子,将房顶上的瓦片全部蹬掉。那晚,我坐在裸露的屋脊上,抬头凝望着满天星空,直至所有繁星还未等到黎明便被乌云遮盖。第二天下起了大雨,我躺在那座老土房子爸妈以前住的那个房间里的那张已经朽坏了的木床上,平静地望着天空,看雨水哗啦啦地往下掉。墙上的泥土没有瓦片的遮挡,慢慢地滑落,直至将我跟那张木床淹没。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死了,带着那个老房子。

      亲爱的欣月,再见了!我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了。希望你和他幸福的度过以后每一寸时光,不论苦乐寒暑,不要有任何悲伤,我已经是死去的人,所以更加不值得悲伤。对了,有时间去看看枫,去看看吧,都老~了,都老了~,信的下面我写着地址。那我走了,亲爱的,要快乐哦!

                                            无名无姓

                                            无年月

      “走~好”,欣月轻轻地从嘴里吐出来这两个字,便喊道:

      “老头子,起来吃饭了。”

      外面,阳光正闪耀着刺目的光芒,一只不知名的小鸟扑闪着翅膀飞向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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