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身份的女人 | 故事

今天的菜市场一如往常的热闹，小商小贩的吆喝声，大爷大妈的砍价声，汽车的鸣笛声，蜂拥进她的耳朵。

她靠在临街的一间储藏室的墙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今天是立冬，女儿的生日，她想给女儿做顿好吃的。

她拿出自己的那个灰布钱包，里里外外又翻了一遍，18块7毛，都是零钱，这是跟那些小商贩砍价过程中省出来的。

6点半钟了，街上的人群渐渐少了些。她站起身向市场走去。

她在卖虾的摊位旁边站下，那一大盆虾已经卖出去了一半，但显然虾大部分还是活的。还没等老板询问，她就转身离开了。

这样来来回回又溜达了好多圈，当她又一次站在卖虾的摊位旁边时，水里的那些虾都已经没了生气。

“老板，虾多少钱一斤？”她说话带着浓浓的口音。

“15块钱一斤给你吧，要是活虾得30块。”老板说着递给她一个塑料袋。

她打开钱包，慢慢的摸出里面的那一大堆零钱。

“这样12块钱，剩下这些虾都给你了。”老板扫了一眼她的钱包说道。

她谢过老板，急急地向超市走去。

现在是7点半了，这个点是超市里面面包打折的时间。促销区的货架上面只剩下不多的几个面包，红豆面包已经卖完了。这些都是超市里面现做的面包，味道浓浓的。

“您好，你们的红豆面包没有了么？”她还是不死心。

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她悻悻地站在那里，不愿离开。是的，她昨天亲口答应女儿的，女儿从打她们来到这个城市后就整天央求她给她买一块。

“啪！”一个中年女人把一个已经装在食品袋里的面包放回了货架，她赶忙拿过来放到自己的购物车里。对，她看的很清楚，那就是红豆的。

面包三块钱，钱包里还剩3块七毛。

她跑回市场，街上的摊贩们正在收拾摊位。她弯下腰，捡拾起那些掉落的菜叶、菜帮，还有一些烂掉的水果。

到家的时候，已经是8点半了。女儿正趴在窗口支起的一块木板上写作业。

做饭的灶具在窗口的对面，米饭女儿已经焖好了。她烧开水，把大虾扔进锅里，然后加了些菜叶。

不一会，这道菜就做好了。

一阵敲门声传来，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伸手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递给了她。

狭窄的储藏室一下站了三个人，立时显得拥挤起来。

男子打量了一下四周，轻叹了口气，“记住，你只有15分钟时间。”说着他推开房门，立在外面点着了一根烟。

拨通号码的那一刻，女人就開始流泪，她的女儿在旁边紧紧地抱着她。

“妈——！”她用鲜族话喊道，电话另一头同样传来一声呼唤。“妈——！”她继续喊道，电话那头也继续唤着她的名字。她的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已经声嘶力竭。

门开了，那个男人进来了，“你都喊了10分钟了，快聊正事吧！”然后又推门出去了。

她慢慢平复了下自己，然后哽咽的告诉电话那头，今天是她外孙女的生日。然后把电话递给女儿。

很快男人又进来了，“到时间了！”男人几乎是把电话从她手里抢了过去。

“那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国际长途都是托关系才能接的。超过时间要出问题的。”男人说着递给她一张借据。

“50块钱从你这个月工资里扣。”男人说完转身离去了。

她知道这个被称为“蛇 头”的男人并不坏，是他把她带到了这里，并给她找了个工作。

她抹了把眼泪，回身把立在墙边的饭桌放到屋子中央，点上一根蜡烛，拿出那个红豆面包放在桌子中间。然后又端上那碗炖大虾，摆上碗筷。

“生日快乐！”她带着慈祥的笑容的脸上的泪痕已经干去。

“妈妈，我许的愿望是：你能嫁给一个本地人。”女儿嘴角带着狡黠的笑。

“你不介意我找外国人了？”她问。

“我希望我们都能有个身份！”女儿盯着妈妈的眼睛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