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花时节不见君（2118字）
飞花时节不见君（2118字）
文/郑志玲
每年清明前后，我们几位喜欢出去看景的人，都会驾车出游，今年也不例外。当大家决定今年去南方看桃花时，我说不去。
“怎么啦？你不是最喜欢桃花的吗？”朋友们看着我。
我当然喜欢桃花，再说“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中所说的寒食节，不正是看桃花的最佳时机吗？我还曾为桃花写过一首歌词：“细雨轻，春风柔，满树和娇烂漫红。蜜蜂闹，蝴蝶舞，万枝丹彩灼春融。”那是某城市为桃花节征集歌词时我写的，共写了两首，其中一首还入了围。
不过，想到真的要去那灿若云霞的仙境，倚着树干，轻拿一枝桃花，与娇艳粉嫩的花蕊呢喃细语，那自以为早就忘记的伤痛，竟如体内的魔鬼，一下子发作出来，扯得心生疼。
那年，当淘气的春风，来回穿梭，惹哭一地春雨的时候。桃花便很不情愿的眯着惺忪的睡眼，嘟着嘴，生气地看着一大早就来扰它清梦的我。
年幼的我，梳着两只羊角辫，捧着一本借来的小图画书，倚着树干，看着图中美人葬花的情景，觉得那些落地的桃花可怜，葬花的人更可怜。我问君：“她为什么要把那么美的花瓣埋葬？倒不如做个香袋送给你。再说也可惜那个漂亮的袋子了，给我做书包多好。”那时家里穷得买不起书包，我都是把书拿在手里去上学的。
飞花时节不见君（2118字）
“你如果再不要，我就扔了它！”君生气地把他母亲用花格子毛巾缝成的书包，硬塞在我手里。我把地上的花瓣一瓣一瓣地捡起来，轻轻放进去，然后扭住一个角，放在他的胳膊上。我想用它的香气，熏好君胳膊上被他母亲打的淤痕。
“疼吗？撒谎该打！”
“不撒谎，你哪来的香袋？”
“我宁愿不要，班级里还有好几个人，也没有书包。”
“你和他们不同？”
“为什么？”
“因为你喜欢桃花，喜欢那个葬桃花的人。”
后来，当我能读懂的时候，我借来一本厚厚的书，想把葬花人的泪水读透。正在我为小说中的人哭得梨花带雨的时候，君来了。
“是谁欺负你啦？哭得这么伤心？”我不好意思地扬起手中厚厚的那本书，君把书从我手中一把抢走：“走，我要让你看到不一样的桃花！”
那双手好大，像烙铁，第一次烙得我心里发烫。君把我带到他家后院里，几株盛开的桃花，在春风中含笑盈盈，“喜欢吗？”
我不说话，只是去看那些桃花，含苞的，娇羞滴摘；怒放的，玉立亭亭。那一簇簇晶莹如玉的素洁，如梦如幻。
“知道你喜欢，我栽的，一共七棵。”我终于明白了，这几年君说的“七棵桃花寄相思”的意思，羞红满面，藏进桃花里，再不肯多说半语。
后来，你去南方求学，那桃花便断了春，静默在小院里，都是冰冷的记忆。
从此，我去过“江作青罗带，山如碧玉簪”的桂林山水；我去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的西湖；去过“既相逢，却匆匆。携手佳人，和泪折残红”的徐州……我喜欢在瘦西湖的宁静温柔中孑然而行；喜欢在平湖秋月的诗情画意中踟蹰流连；喜欢在黄山奇峰怪石的云雾中艰难穿行……，却唯独绕开那座城市，从没去看过桃花。
因为我怕像葬花人一样，面对桃花却不知“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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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终究抵不住朋友们的游说，连拖带拽，就上了南方的车子。当我站在大片大片的桃林前，我被震撼了。那成团成团的花朵，似天空漂浮的云霞，如起伏的粉色海洋。连绵天际。深呼吸一口，芳香满口。这哪是开花，简直就是九天仙境。那花儿朵朵，漂亮得如此端庄、美丽、娇艳。
我讶异于花朵的美，也讶异于那屈曲盘旋的干，优雅闲适，却又不失潇洒豪放。我自愧学疏才浅，词汇干涸，实在无法描绘出它们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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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人如潮，笑语飞扬。朋友们都跟着导游向花海走去，我独自留了下来。与其花海众观，不如独秀一枝。我坐在地上，倚着遒劲的枝干，风儿拂过，最怕的花瓣雨从枝头纷纷落下，落在我的头上、身上、手上、旁边的土地上。我拿着一叶细细端详，那种“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的伤感，竟油然而生。
“爸爸，这位阿姨怎么了？”我低下头，抹一下泪水，睁开眼。惊得我差点跳起来，那梦里萦回的脸，那冷峻深邃的眼睛，那上扬坏笑的嘴唇。
“大白天的，不会吧？”我像贼一样，匆忙转身，纷飞的花瓣在身后把我紧紧包围起来。
“飞花时节，垂杨巷陌，东风庭院。重帘尚如昔，但窥帘人远。”那熟悉如昨的声音，在身后大声响起来。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叶底歌莺梁上燕，一声声伴人幽怨。相思了无益，悔当初相见。”
“果真是你？”他跑过来。
我想说话，却无语凝噎：“你……”
“爸爸，阿姨怎么又哭了？”
“因为阿姨高兴，他收到了一份最美的生日礼物。”他看着我：“这片桃林，是有人用一生送给你的礼物。”
“不必了，就算桃林千顷，然终究是要散落天涯。”
“为什么？”
“因为你母亲捧着成堆的美人照，到我家来炫耀。”不仅如此，只要有同龄女孩的人家，她都送了一张，连那七棵桃树都挂了一张。
天尽头，一位风姿绰约的夫人，朝这边招手呼喊，孩子欢笑着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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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母亲寄来你跟一位男孩的照片，我信了。在那个只有书信的时代。错过了很多美好。”我不理他，却抽泣着停不下来。
“不要哭，泪水，证明我们曾经相识相知过！”我躲过了那伸过来想擦泪的手，转身向桃花深处跑去。
“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身后，那熟悉的声音芳香如昨。
“到底去不去？”那一双双急切的眼睛看着我。
“不去，除非换个地方？”
“为什么啊？”我对他们笑笑，摇摇头。
飞花时节不见君（2118字）
简介：郑志玲，笔名紫凝，当代微小说协会会员，中国微篇小说72星座之一，淮安市作协会员，涟水郑梁梅中学老师。著有长篇小说《侠侣情仇》、《子午鸳鸯钺》、《豪门私生女》、《活出精彩》，中篇《等你回来》，散文集《梦里听雨》等。《菜刀明晃晃》、《那年，桃花没有开》在清风简和闪小说比赛中获优秀奖。《在和谁说话》、《好办法》多篇小说在《淮海晚报》、《辽宁工人》、《郑州日报》、《微篇小说报》、《涟水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
姓名：郑志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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